有生活相處的基礎,卻沒有擁有彼此的過去,這樣的感情,算是踏實,還是空虛?
第一次,覺得和他好遠……或者,他們從來沒有接近過?她垂下眼睫,白日才收拾好的心情,又兀自沈重了起來。
在不同思維空間分別進行對話的兩人,只是這樣相倚著,沒有再開口,任一燈昏黃剪出迤邐黑影的人影印在牆上。
***
「是誰啊?」孟琛咕儂著。
這麼晚了,會是誰?不會又是君嵐那傢伙喝醉酒被人家撿到,送回來吧?
「是我。」簡短的兩個字,已經夠讓她分辨出來者何人了,只是--他來做什麼呢?「現在很晚了,不方便開門,你還是請回吧,陸少爺!」
「孟琛,拜託!」
他是在考驗她的意志力嗎?孟琛嘴一撇,縱使真的心不甘情不願,還是把門打開了,此時此刻在她面前的陸宇槐,竟有幾分狼狽的感覺。
「有什麼事嗎?」她板著一張臉,冷冷地說。
唔……傳來的酒味挺濃的,這陸大少八成跑去喝酒,還好眼光沒到渙散的地步,代表神智還勉強算是清醒。
「孟琛,我今天在兒童樂園碰到君嵐了,看來,她真的過得很好。」他有些感慨,神色之間是摻雜欽羨的落寞。
「是嗎?」她淡淡反問。老實說,對於陸宇槐的觀察力,她持保留態度。
以崔君嵐的個性,如果真要隱藏什麼,她可以做得毫無破綻;連她這個多年的「同居人」,頂多也只能知道她對不對勁,至於君嵐願不願意說,就不是她所能控 制的了,而多半--她是選擇對負面情緒保持沈默。
陸宇槐點點頭,沒去深思孟琛那句反問的意思。「我常想,是不是只有我把自己過得很悲慘。」
「你悲慘嗎?」她冷哼一聲,大少爺就是大少爺。「你年紀輕輕就擁有自己的事業,馬上又將成為我們公司的駙馬爺,你悲慘嗎?如果你連這個都不知足,那麼帝國大廈會被全世界成千上萬擠去跳樓的人給撐爆!」
「你說得都沒錯!可是,孟琛……」他眼絲血紅,近乎咆哮地說。「這些並不是我想要的。」
「簡單!」她本著一慣的乾脆作風,立刻丟了個問題給他。「你想要的是什麼?」
如果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那麼,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麼?長久以來,他幾乎從來沒問過自己,不!是他根本就不曾產生這種疑問。
「我不知道。」陸宇槐茫然了……活了三十多年,一旦面對這樣一個問題的時候,他竟然只能愣愣地瞪著孟琛,講出這四個字!爾後,他又開口問了:「孟琛,你呢?你想要的又是什麼?」
「我想要的,不會等同你想要的,所以我沒必要告訴你。」很久很久以前的曾經,「陸宇槐的愛」是她的期待中份量相當重的一項;如今呢?她在心底對自己笑了笑,譏諷又無奈地,連她自己都有點迷惑了。
「孟琛,謝謝!」他含笑地說出肺腑之言。孟琛,果然是他最好最瞭解他的朋友!
「我沒幫你什麼。」她把頭撇過去,不想正視陸宇槐眼中的真摯,那會讓她想起當年掩藏得好苦好苦的自己。
「不!孟琛!謝謝你聽我說這些。」
天曉得,他已經多久沒有檢視自己的心了?要不是今天看到崔君嵐和那名叫安安的小女孩,她們臉上那種因為生活而喜悅的表情,他也許就這樣任自己麻痺了感覺走下去。
「你趕快回去吧!很晚了。」孟琛驟下逐客令,因為她明白--她若是再接受他這種眼光,今夜甭想睡了!
「嗯,你早點休息吧!晚安。」他笑了笑,今晚難得的表情。
「晚安!」她有禮而冷淡的語氣,是想要與他保持距離的刻意。
真好!有孟琛在,真好!陸宇槐在心底發出動容的喟歎;雖然她仍舊全身佈滿了刺,但至少--她站在這裡,聽他說完了這些,不是嗎?
緩步下樓,抬頭看著該是淒冷的上弦月,暖洋洋的感覺卻熨著陸宇槐的心,微微發燙……涼風襲來,拂過臉上,讓他更加清醒了。
可在這頭,終於闔上門的孟琛卻背倚著門,無力地滑坐而下……剛剛,又是一場耗盡心力的交戰--告訴自己該遠離陸宇槐的她,以及忍不住想要溫柔對他的孟琛--如今,她只覺得好累好累……有形的門可以關上,可以阻止他的進入,但是--心門呢?
重開的心門還能再闔上嗎?
***
直到今天,才愕然發現,真正缺乏勇氣的--是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置身在平靜的環境太久所產生的後遺症……不願向宋丹廷解釋,是覺得沒有必要;現在,該是我把往事坦露的時候了,我卻選擇了逃避。原來,我也只是個再平凡不過的人,有我的懦弱、我的自私。
如果是因為愛而懦弱、而自私,那麼容我對自己許下一個期望,因為愛而變得堅強、變得勇敢。
因為愛,因為對她的深情摯愛!
陸人崎
第八章
「崔小姐,請你出來有點唐突,可是我下午就得搭飛機回美國了,時間緊迫,所以請原諒我的冒昧。」
崔君嵐萬萬沒有想到,曾在會客室裡看到宋丹廷;這個傢伙當初帶走安安雖然沒有惡意,但畢竟曾經害她和阿崎飽嘗擔心受怕的感覺,也因著這個緣故,她的臉色不致太好,只能維持冰冷的禮貌。「宋先生,有事情就直說吧!」
「是這樣的,我看得出你和陸人崎、安安關係很深,所以特別請你多照顧安安一點。」宋丹廷的語氣甚是誠懇,聲音微微黯然地繼續說道:「這是我唯一能為丹緹所做的了。」
「我知道。」在她眼前的,只是一個很想替妹妹做點什麼的哥哥。
「我曉得陸人崎把安安照顧得很好,但是,孩子也需要母愛。我不會為了安安,自以為是地對你和陸人崎的關係發表什麼意見;只是,母愛是我和丹緹從小就非常渴望的,現在,看到安安總算有這個機會,所以……」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覺這個要求好像有點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