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裡沒有喝咖啡用的杯子。」他淡淡道,視線掃過桌上豪華型的保溫杯。
「唔,這個嘛……」她先是故作沉吟,左手隨後自背後亮出,當場就多了兩個紙杯,又回復一臉笑意。「嘿嘿,你不介意用紙杯吧?」
於遙馳瞪著她手裡的紙杯,久久才答:「嗯哼,我不介意。」老天,希望他的語氣聲調聽起來依舊雄壯威武。
「那好極了!」她將黑漆漆的液體傾注到兩隻空杯中。
見她遞了過來,他只得伸手接過其中一杯。「謝……謝謝。」
「老闆不用謝啦,我會煮的可不只有八寶粥,咖啡也很在行呢!」俞杭芷將紙杯舉高,豪氣干雲地繼續說:「聽說,任旭在老闆面前告了我一狀,沒想到老闆竟然沒要我捲鋪蓋回家,為了表示由衷的感謝,我俞小五先乾為敬了!」
說完,她就像武俠小說裡不讓鬚眉的俠女,仰起脖子,一口氣就將整杯咖啡喝個精光。呵呵呵,看來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全照她擬的腳本走。
靜靜看她表演,於遙馳微微牽起嘴角,背地裡卻是冷汗直冒。呃……他總不能向她坦言——他向來討厭咖啡又酸又苦又難喝的味道,這樣實在太丟臉啦!
「咦?你不喝啊?咖啡就是要趁熱喝才香啊!」俞杭芷笑得更迷人了。眼巴巴望著她乾笑,於遙馳腦筋急轉,想找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好免除喝咖啡的酷刑。忽然,靈光掠過,他知道該怎麼辦了。
「你跟我說謝,我卻應該跟你說對不起。剛剛我跟任旭談過,是我誤會你。」他顯出愧疚神色。「這樣吧,我把我這杯香濃咖啡讓給你,算是表達我的歉意。」
「噯,這怎麼好意思?你是老闆。老闆說的,都是對的。」俞杭芷將他遞過來的咖啡推了回去,一臉自責。「是我自己不知好歹,一個芝麻大的臨時助理,怎麼配跟公司的紅牌模特兒說話呢?」
眼看那杯咖啡又在面前出現,於遙馳暗暗吞了口水,表面還是強自鎮定。「你沒錯,是我對你說了過分的話。」
俞杭芷笑得像天使。「能讓任旭成為國際名模,又能將熠星經營得這麼成功,于先生肯定具備了果決英明、嚴謹負責、面面俱到、成熟穩重等最優秀的特質。像這樣了不起的老闆,怎麼有可能說話過分?」這傢伙對他根本是明褒暗貶,嗯哼,字字可都是帶刺的咧!
微瞇起眼,於遙馳細細打量著俞杭芷。就算知道她天使般的笑容下另有圖謀,他還是沒法動怒,畢竟……唉,是他理虧在先。
「算了,你明說吧,希望我怎麼做才願意接受我的道歉?」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豁出去了。
「我說什麼?我這小小的臨時助理能說什麼?」她刻意擺出困惑,手比了比他面前的紙杯。「我不過是煮了熱咖啡來謝謝老闆對我的厚愛,不是嗎?」
「反正,你要我喝了它就對了?」他屏住氣,瞪著杯內的黑褐色液體。
「當然嘍!這可代表了我的謝意呀!」她點點頭,眸子笑得亮亮的。
事到如今他沒有選擇的餘地,誰教他先前莫名其妙地發了瘋……
於遙馳舉起千斤重的臂膀,拿起千斤重的紙杯,一點、一點往自己嘴邊送去。
辦公桌的另一邊,俞杭芷死命憋著滿肚子的笑,免得真的太囂張。
啊——「乎搭啦」!心底爆出一聲怒吼,於遙馳猛地將整杯咖啡灌下。
「老闆,怎麼樣?這咖啡還好喝吧?」上身稍稍傾向前,俞杭芷從容笑問。
「唔,這咖啡呀……」他本來要直接回答的,可是忽然發現情況不大對勁,口腔裡殘留的味道既不酸又不苦,還甜得很。經由辨識後,於遙馳立刻變了臉,猙獰起表情,惡狠狠地指控她。「小五,這是可可,不是咖啡!」
「這是『摩卡』呀!」俞杭芷朝他眨了眨眼,無辜地說:「我這個體貼上司的助理,當然知道老闆不喜歡喝黑咖啡嘍,而且我特別加多了可可粉的份量,唔……老闆覺得這樣很難喝?」
他雖然悶不吭聲,但額角青筋已經浮起,還一抽一抽地跳動著,看來她要是再玩下去,恐怕真的會死無葬身之地。俞杭芷心裡明白,該是腳底抹油的時候了。
「呃,只要老闆不嫌棄就好。那這樣,嘿嘿,我回去工作了。」
收拾紙杯,拿著咖啡壺,她擁抱勝利準備「班師回朝」。就在距門口不到一公尺、眼看即將大功告成的時候,她聽到了皮鞋觸地的清脆聲響……
哇哇哇!大惡龍追來了,快、快逃啊!
她趕緊伸手去抓門把,沒想到於遙馳還是比她早了一步,搶先扣住她的肘,微微一扯便教她不得不轉過身來與他正面相對。
「你、你要做……」
俞杭芷連句話都沒說完,他的臉便朝她壓了過來,而他的唇不偏不倚,正好堵住了她的問題。
熱熱的,香香的,還帶了甜甜味道的……
透過他的唇,她彷彿再度嘗到了「摩卡」的滋味,只是,她從來都不曉得——「摩卡」竟然會讓人渾身發熱、讓人呼吸淺促、讓人恍如飲了烈酒般暈陶陶的。
一碰到她的唇,於遙馳就知道,這絕不只是一個含怒的衝動,否則他不會這麼眷戀難捨、不會這麼渴望探求更多更多。
時間,融在灼熱的交纏氣息裡,讓他們無法計算究竟過了多少分分秒秒……
就在這時,「匡啷」——
一道尖銳的聲音倏地劃破沉靜,阻斷了這記擦槍走火的炙吻。
雙手飛快掩上微腫的唇,俞杭芷輕喘著氣,視線仍被他深邃的目光緊緊揪著,兩頰更像是著了火似的,燒得滾燙通紅。
噯昧依舊濃郁,溫度持續飆高,直到她稍稍移動的腳步觸到了地上的玻璃碎片,才驚覺已經釀成了悲劇。
不可置信地瞪著地板,她發出了哀嚎:「天哪!我的咖啡壺………」那只咖啡壺,現在正用破碎狀態提醒她、嘲笑她——適才的吻,她是如何受到震懾、如何忘我地沉溺在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