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情燎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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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頁

 

  看他俐落的動作,蟄伏在記憶深層的聲音和影像卻開始侵入她的意識……

  哈哈哈……血淋淋地,多漂亮啊!來!你瞧瞧……你瞧瞧……那兒有雙明亮的大眼睛,裡頭承載的卻是數張猙獰的面孔和深深的驚駭。

  來!你不是很喜歡小白鳥嗎?我就好心讓它來陪你!那是什麼?熱熱黏黏的紅色液體?從她的發間開始流下了……開始流下了……

  冰珀咬著下唇,無意識地環抱著雙臂,身子瑟縮了起來。

  「冰珀?冰珀?」

  是誰在喊她?為什麼要找她?是要叫她看她的小白鳥嗎?不!她不要看!她用力搖了搖頭。

  「冰珀!冰珀!」項暐處理好他們的食物後,愕然發現她的異狀,趕忙叫她的名,要她回神,沒想到她全不搭理;沒法兒,他只有抓起她的臂膀,開始用力地搖晃。

  「啊?」劇烈的搖動讓她一下子掙脫出來,如夢驚醒地輕呼了一聲。

  「你怎麼了?內息又不對勁兒嗎?」他關心地問。

  「沒……沒……沒什麼。」被喚醒的深畏感覺還沒完全褪去,冰珀連應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項暐看到她秋水般的瞳眸中,有著和那夜類似的情緒。「是不是又想到什麼了?」

  「沒……沒有。」她垂眼低首,不願顯露自己的虛弱,然而,她似乎沒發覺到──自己又開始撫理起頭發來了。

  項暐一把抓住她游移在發間的手,定定地將柔荑盈握手中。

  乍然從手間傳來的溫暖,驚得冰珀倏地揚起螓首,對上了他同樣詫異的眸子;這個舉措的出現,是他未及深思便付之行動的結果,清楚意識到自己正執持著香凝織手後,項暐心裡亦是一震。

  「你到底在怕些什麼?」輕輕問,輕輕拉下她的手。

  「沒有!」他的關懷,誠摯得讓她有些慌亂,雖然表面上她仍然可以做到平素的冷漠。

  「如果真的沒有,為什麼每次當你感到驚恐時,會自然地梳起你的發?」項暐見她又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內心的怒火已有小簇燒著,連聲音都微微地提高了些。

  奇怪!以前看她的冷血絕情,覺得氣憤難平,現在瞧她的淡漠,同樣氣憤,卻不再是過去的理由了,那種感覺像是……

  心疼!

  「你也管得太多了吧?」她的臉色愈發沉了下來,不習慣被人這樣赤裸裸地關心,於是只得讓自己表現得更加冷酷。「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確實沒有關係!她的話就如同措秀瑪湖清澈而冰寒的湖水一般,直接點破事實,近乎殘忍地。

  項暐陷入沉默。

  或許,他必須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和她之間又是怎麼一回事;鮮美的山雉肉嚼在口中;然而,更加複雜、難以理解分析的滋味兒卻在心頭剔除不去……

   ※  ※  ※

  嗯?人呢?這麼晚了,他會去哪裡?

  她聲色不動,偷偷用眼角餘光向四周環顧,卻沒看到他高挺的身影在附近,心裡竟升起一絲不安。

  不安?什麼時候她已經養成有他陪護的習慣了?

  厭惡這個遽然跳出的想法,冰珀用力地搖了搖頭。

  「冰珀,出來吧!」是項暐,聲音從窗外傳進來的,聽他略微升揚的語調,似乎心情頗為愉快。

  這讓她對自己的那份在意更加惱怒了,刻意不轉身向他,冷冷地沖了回去:「沒興趣。」

  她一口拒絕後,項暐那兒也沒了回應。

  本以為他已經放棄,然而,片刻後,他的聲音又忽然冒了出來:「冰珀,出去瞧瞧吧!」

  她詫異地飛快旋過身來。

  沒錯!他人就在這裡,她的背後!

  項暐輕輕笑了,因著她驀地睜亮眸子的模樣;同時,繼續進行遊說工作,他知道她是不易說服的。「外頭有好東西呢!」

  「沒興趣。」她的答案沒變,神色已然斂起。

  項暐也不答話,呼呼一聲,掌劍已出,直取她的面門。

  冰珀完全沒料到他會冷不防地出招攻擊,雖然憑著直覺閃過,然而,項暐出手凌迅,攻勢如潮來波波湧進,絲毫不給她任何喘息的空間,迫使她必須凝神拆對。

  「停!」他向後翻身躍起,剛好躲過她斜劈臉側的一掌。

  冰珀乍然收手,對這傢伙的舉動委實覺得莫名其妙,直到冷風吹揚起她的青絲飄飄,她終於明白緣由了。

  「你使詐。」望著項暐,她提出指控。

  「若不是這樣,你會願意出來瞧瞧嗎?」項暐算準了她好勝的性子,所以不得已,行此一策!

  「你!」

  無視於她燒著冷冷怒火的不悅,他手指天際,溫和地說:「你瞧瞧──」

  冰珀倔強地刻意把頭撇下,目光卻悄悄攀了上去……

  那是絕對的震懾!

  在視線與夜空碰觸的瞬間,她完全把持不住原本硬結在心的一絲賭氣,只能任自己沉淪在浩瀚星海裡,耽溺不起。

  天,是從哪兒生得這許多燦星點點呵?

  從微俯到仰望,從冷漠到清朗,她的轉變落在他的眼底心間,並沒有可以操縱別人情緒的快感,有的只是淡淡的釋然輕悅。

  「看到了什麼?」良久,他終於打破靜默的空氣,人已站在她的身側。

  「星星!」她回答,眼睛還是捨不得離開黑闃穹蒼裡的燦爛。「好多星星!」

  「沒看過嗎?」

  當今晚的夜空眩惑了他時,除了讚歎星斗之繁如春花爭發的騰騰烈烈外,浮現在心湖的,就是她交疊著驚駭和無助的眸子;是衝動,讓他決定無論如何要讓她一見這場天景;不知怎地,他總覺得她一定沒瞧過,而且應該讓她來瞧瞧!

  「嗯……」冰珀搖搖頭,語句模糊地應了他的問題,可是有敷衍之嫌?

  「頸子不酸嗎?」他笑問。

  「嗯……」還是搖搖頭,還是語句模糊,還是有敷衍之嫌?

  項暐拿她沒法子,自個兒坐下來;她看的是天,而他,看的是專心看天的她。

  好半晌,她終於跟著席地坐下;揉揉自己的頸後,真有些酸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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