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腦中晃過一個印象,登時讓他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寒噤,微微顫聲道:「她……她是懸衙門還是賞榜文上的那個人啊?」
聽掌櫃的這麼一說,店小二才驀地驚道:「沒錯沒錯!就是她!」
「噓……你不要命啦?」掌櫃的立刻堵住他過於激動的聲音。
「咱們要不要報官呀?」店小二穩了穩情緒說。
「現在這麼晚了,去了只怕會惹爺兒們不高興,不如……」想到賞金,掌櫃的熱血沸騰,一時間的畏懼已經無蹤。
「不如……」店小二豈會不明白,只是,呃……他覺得似乎有點冒險咧!「不如我們先行動手?」
「哎呀,她怯生生的一個大姑娘,咱們可是兩個男子漢,會擺不平她嗎?」
「這……」
店小二還在猶豫,掌櫃的已經往完顏慕南那裡走去,逼得他不得不歎口,硬頭皮隨後跟進。
「姑娘,這麼晚了,怎麼一個人在中庭?」
掌櫃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著實嚇她一跳。
「沒什麼!」完顏慕南不動聲色地調整自己的情緒,然後依舊很有禮的微笑,說:「掌櫃的,有事嗎?」
「沒沒沒,只是,嘿嘿……」他陰側側地笑著,慕南越看越覺得毛骨悚然。「想請你先休息一下。」
她還沒時間咀嚼這句話的涵義,就被一隻手從後頭纏上,緊緊摀住了口鼻,而她的雙手也被反翦於後,動彈不得!掙扎再三依舊是徒勞無功。
※ ※ ※
糟糕!這該怎生是好?他將酒壺口朝下晃動了下,空了!
步斂塵看著桌上的杯盤碗箸,飛快地閃過今晚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語,連點滴細節都清晰得恍若眼前。
還有,適才他失去理智、情難自禁的舉動……這,怎麼會超出他原先以為可以掌握的範圍呢?
不!殺手是不能有弱點的,尤其是心繫情動的對象;這,絕對會是個負累!
拿起旁邊另一個酒壺,朝下倒了倒,同樣──是空的;然而,此時此刻的他,卻覺得自己目前最需要的,就是酒,醉不倒向來海量的他,但或許能有麻痺感覺、平息心濤的功效吧!?
步斂塵走出了房門,準備找掌櫃的再討幾壺酒。
完顏呢?跑到哪兒去了?一走出了房間,他的眼還是忍不住地搜尋她的身影,可是──沒有!就是沒有!
他本以為她只是暫時到外頭,以躲開兩人間詭異凝重的氣氛,現在徒有白月一彎,人卻不知所蹤……
「回雪驚鴻」第一次嘗到了著急的滋味兒。
「掌櫃的,與我同行的姑娘,有沒有走出客棧?」他先找掌櫃的問問情形。
「我是沒看到啦!」他抬頭草草看了步斂塵一眼,便立刻低下頭去,假意專注於算帳。「怎麼,人好端端的,不見了嗎?」
「嗯。」他輕應;事實上,掌櫃的神色已經讓他起了小小疑心,掩飾得再好,也逃不過上個殺手敏銳的觀察和直覺。
「小二哥,你呢?」他轉頭向擦桌拭椅的店小二問。
「啊?」店小二被他點到名,驚得連手上的抹布都險些拿不穩,結結巴巴說:「我……我……我不知道,你……你別……問我。」
「哦,是嗎?」他冷冷地說,並且緩步靠近店小二,冰冽的眼光毫不留情地朝他射去,比起憤怒,這是更具殺傷力的武器。
「那麼,」步斂塵突如其來地往他胸口探去。「這是什麼?」
拈在手中的是一根細長髮絲的發,很顯然,此為女子所擁有的。本就心驚肉跳的店小二,現下更是嚇得魂不附體,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到底他該怎麼辦才好?
步斂塵沒打算繼續浪費時間跟他們磨下去。迅若疾風地出手,在店小二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已經拿住他的頸項,扣緊他的咽喉。
「你可以選擇自己的下場!」他面無表情地說這下子,店小二可是全慌了,連呼吸好像都成為極需費心費力才能完成的動作,綠豆般的眼兒睜得圓大,抖著聲音回答:「不……不……不是我要抓那姑娘的,是……是掌櫃的要我這麼做的。」
掌櫃的一聽事跡敗露,從帳簿裡抬起的臉色是混雜著怒與畏的鐵青;瞧步斂塵那冷血的模樣,他哪敢在此時發出任何聲音啊!
步斂塵也沒有開口,只是目光如刃如鋒地在掌櫃的身上千刀萬剮;言下之意,就是待會兒再來好好算帳!
「那個姑娘現……現在被禁在柴房裡。」事到如今,還能不和盤托出嗎?
「嗯。」步斂塵輕哼土聲,接著說:「你們兩個帶路。」唯有兩人都在他的視線範圍,才不會有任何節外生枝的機會。
掌櫃的早就方寸全亂,自然得乖乖照他的話行動,而步斂塵便押著店小二走在他的後頭。
就在掌櫃的準備推門而入時,木門「波扎」一聲從裡頭打開了,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正是關鍵人物──完顏慕南。
「你……你……你是怎麼掙逃的?」掌櫃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莫非連這個嬌怯怯的小姑娘都有什麼異能?
「沒什麼,只是你忘了拿走放在角落的斧頭,我就順便借用一下羅!」她的表情、語氣都仍舊一派溫柔,眼神倒是不經意地就飛向最後一個昂藏頎長的身子。
想來掌櫃的和店小二在擄人、藏人這方面的經驗少得可憐,才會連最基本的一些事都疏忽了;而且,也許是頭一回幹下這種事,心裡多少有些惴惴不安吧!?而她,眼睛和思慮可是隨時隨地在轉著。
儘管如此,步斂塵在她身上飛快逡巡檢視的目光沒有忽略她沾染一身的灰塵木屑,以及因繩索緊束而在手腕留下的血痕瘀青;天曉得在他無法看到的地方,還有多少類似的小傷小創?
一想到這裡,他向來克抑很好的怒氣就忍無可忍地勃發而出。
「我沒事的!」她這句話是在對他說,因為她已經看到他在瞳中燃燒的火,那溫度肯定能教眼前兩個膽顫心驚的人屍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