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段空檔最主要的目的,是要讓寨鎮岳放鬆疑慮戒心,否則以其狡猾,難保他們的計劃不會被識破。如果說,之前的造訪是「緊」,那麼現在沒有任何行動就是「松」;一緊一鬆的配合,就是要把秦鎮岳最後的尾巴揪出來呀!
也好,偷得一個多月的悠閒!
是夜,鍾易一如往常,待在書房,但目光老是無法集中在書冊上。
燭火在窗紙剪出一個纖細窈窕的影,他已經注意很久了,只是他一直在等待那人鼓起勇氣主動進門,然而,她卻始終裹足不前……
「你這樣很容易受寒的!」夜晚沁涼如水的,待在外頭這麼久,很容易染上風寒的,他可等不下去了,門開就是一聲輕斥。
「公子爺……」問巧顯然是被嚇到了,有些不知所措,水靈靈的大眼睛直瞪著他,朱口微張。
「進來再說。」他真是被她那模樣給惹得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只能說,不管如何,都是出自一種憐惜的情緒吧!
鍾易不顧佳人的反應,拉著她的手就往他書房走。
果然,小手都快結成冰了!
「有什麼事要找我嗎?」他柔聲問道,雙手搓著她的,試圖將自身的暖意傳到她的手上。
「沒什麼沒什麼!」她急急抽回自己的手,滿臉通紅地想往外走,這個動作……太親暱了些!
「沒什麼的話,你就不會一個人在外頭躑躕了盞茶的時間,連手凍僵了都不知覺!」他攔住她。
「公子爺,您……知道哦?」她怯怯地抬起眼,有些不敢置信。
「是呀,我都知道,在裡頭望著窗紙上的人,望得都出神啦!」
他的一句俏皮話,硬是讓她紅透的臉顏色更深了些,頭垂得老低,交握在腰際的雙手微顫著。
「說吧,有什麼事?」
問巧開始後悔自己一時的衝動了……現下,她真想當今夜沒來過公子爺這兒;或許更該悔的是,她不該縫那個溫手的暖袋。事到如今,她似乎是騎虎難下了,也不能就這樣什麼都不說呀!
於是,她從懷裡掏出一個底色為紅的暖袋,上頭以極細的繡工繡了只麒麟,三邊滾鑲金線,另一邊則是用紫色細線綴成一排流蘇;看得出是耗費了一番心力。
「公子爺,如果您不嫌棄,那麼這個……不起眼的小物事,就請日後帶在身邊吧!」鼓足了勇氣,問巧終於把這些話憲整地吐了出來。
天曉得,她在門外徘徊這麼許久,就是在練習如何把這句短短的話說得順口。
鍾易將暖袋接了過來,握在手掌心,熱哄哄地直到了心頭,一時間竟不知該對她說什麼,只能讓感動在心中像湧泉似地不斷漲高、不斷漲高。
問巧見他久久未語,也不明白情況究竟如何,而自己又該不該出聲,緊張得直咬著下唇;又過了好久,她才偷偷瞅著他,低低地說:「公子爺,如果你不喜歡也沒關係……」
「天!怎麼會不起眼?怎麼會不喜歡?」他將暖袋握得越發熱了,聲音甚至是有些顫的,心裡有股衝動的渴望──不管天崩地裂也要摟緊眼前這個嬌小身軀。「我是不知道該如何用言語來表達我心裡的感動啊!」
「真……真的?」聽他這麼說,她很是開心,聲調不自覺地稍稍提高。
「當然!」他答得沒半點遲疑,而後帶笑著說|「不過,你這個小傻瓜,剛剛在外頭不敢進來,怎麼不會先把暖袋揣在手上,非要自己的手凍得跟冰塊一般才甘心呢?」
「那是給公子爺的,問巧不敢……」
「什麼敢不敢的!真是拿你沒辦法!」他搖搖頭,對這小姑娘的執著和靦腆頗覺無力可施。「你是什麼時候做的?費了不少心力吧?」
「公子爺到明劍山莊,小姐也不在小築,我閒著也是閒著,就做些小玩意兒打發打發時間,東西沒小姐做得精緻就是了。」她輕輕笑了笑,雖然怯意猶在,但是比起平時確實多了些明亮自在。
「哦……」鍾易用手指在下頦摩挲著,然後隨口說道:「原來這是為了打發時間才做的啊……」
「不!不是的!」一聽鍾易語氣和之前不同,似乎有點不悅,她可急了,連忙向他解釋。「是……」是她特別做的──這要她怎麼說得出口呵?
「是什麼?」他開懷一笑。「是為我特別做的嗎?」
鍾易還記得當初會開始注意這個小姑娘,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的善解人意。
雖然她向來不多話,又容易害羞臉紅,但總是默默用她那雙眸子,將每個人瞧在眼裡、放在心裡,很真誠地關心著週遭的人,暗暗付出卻從來怡然不求回報。
真是讓她說「是」也不是,說「不是」也不是,只得又把視線移向地上了。
「怎麼會想到要做個暖袋給我?」他溫柔地問。
「因為……因為最近天氣涼得快……」她細著聲回答。「還有……還有……」
「還有什麼?」瞧她支支吾吾地,莫非還有什麼特殊的情由?
「我想,」她的語氣一下子沉重了許多。「可能再跟著公子爺的時間不多了,所以……所以……」
「所以,做個暖袋想給我當紀念?」
她緩緩地點了點頭,不敢開口稱「是」:不知為何,她老覺得說出這個原因會惹他生氣。
事實上,鍾易確實有撮怒火在心中燃起;他皺起眉頭,嚴肅地說:「你就這麼捨得離開我?你就沒有想過要和我在一起?」
「我……我……」她該怎麼說呢?和他分開,她的心底也不舒服呵!只是,一開始就知道會有這日來臨的,不是嗎?「我該跟著小姐的。」
又是完顏慕南!他十分欣賞完顏慕南沒錯,可是一扯到問巧,他想要不拈酸吃醋都難!
「你能跟她到什麼時候?她和驚鴻結為夫婦以後,你也要跟著?」
「我……我……」她暖嚅半天,才虛弱地說:「我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歡你、很在乎你、很關心你?」他連珠炮似地把心裡的話一古腦兒全說了出來,到這田地,也不必再保留什麼了。「你知不知道──」鍾易的聲調一下子放柔了。「我想娶你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