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尖銳的指控喔!什麼時候大木頭也學會如何用話剌人啦?
「又不是故意的,你以為人家願意啊?還這樣一直罵人家……」委屈得很咧!
「不是罵你,」他馬上澄清,隨即接話下去。「而是我會……」話到嘴邊卻又立刻打住,不肯再說下去。
對於他要說些什麼,她心裡已有八九分計較,就是在那村裡小僮透露給她的消息嘍,嬌美的臉上很快浮上一絲狡獪。「會怎樣?你說啊!快說啊!」嘿嘿嘿--偏要他親口說。
梅漱寒哪會不明白眼前這姑娘的意圖,他凝斂著神情,再嚴肅不過地說:「受不了你的笨手笨腳。」他有不如她的意的自由吧?
「你……」她嘴一撇,沒想到話竟然被他堵得死死的,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啊!「好!那算了,我走可以了吧?」她作勢要起身。
「給我坐好!聽著,這兩天你連房間都不准出!」他語氣很強地說,關心之意不消多言,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大木頭,」一會兒,她的聲音放軟地響起。「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寧兒……」梅漱寒面對她眼底的祈求,一時之間無言以對,好半晌,才困難地輕聲吐出他的真心:「我會擔心你呵!」
終於說出來了吧?吃軟不吃硬的傢伙!得逞的開心飛掠而過,這句話真正帶給她的是無法計量的深深感動。這個大木頭……唉……真不知該怎麼說他呵!
「你就不顧我會擔心你的心情嗎?」這句話她已經藏在心裡好久好久了,從那一夜到現在,就等著當面告訴他,如今總算等著了;也不知是不是這個緣故,眼圈兒居然自動地紅了起來,她還是吸了吸鼻子,勉強地笑嗔道:「傻瓜!大傻瓜!」
他望著她,已經不知能用語言表達什麼了,剎那間,心底源源不絕湧上一股幸福的動容;七歲以後的他,或者更簡單的說--「梅漱寒」,本以為自己會永遠孑然獨立終老,沒有大悲大哀,卻也不會有大喜大樂;如今,他感受到她入帷春風般的暖暖情意了。
「好了好了,不哭了,嗯?」他在她身側生了下來,攬她入懷,柔聲道。「無論如何,不會再拋下你!我保證!」
結果,交融著感動與欣喜的眼淚反倒一發不可收拾,她整個小臉埋在他的懷裡,也不管是否會濕了他的衣裳。
攬抱著她的手收緊了。「你喔,才是小傻瓜,哭成這樣……」他好聲哄著。
「誰在哭了?」她抬起頭,鼻頭、眼眶還是紅紅的,逞強地對他咧嘴一笑,那樣子滑稽得可愛。
他忍不住笑了出來。「又哭又笑,黃狗……」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一隻柔嫩的小手已經堵上了他的嘴。瞪著他,浣寧噘起嘴嘟囔著:「不許說!」
他用手拿開她的遮擋,微微俯下頭,在距離她的櫻唇不到一寸的地方,含笑對她說:
「你該牢牢記住,君子動口不動手!所以,最好的方法應該是……」
梅漱寒親自做了示範……用他的唇重重壓上了她的,然後,再用他的溫柔輾轉在她的丹朱反覆吮觸著,深入淺出,他要她永遠都記得這個甜蜜的教訓呵!
第七章
她第一次進入天龍寺的後堂,著實被嚇了一跳!整個人僵立在門口,詫異地看著裡面,說不出話來,饒是她一向樂於助人,也不禁皺起眉頭。
化膿的惡臭像是無孔不入般地流肆其中,因著病痛而逸出的呻吟聲不絕如縷,裡頭地上滿滿都是身長痘瘡的病患,有的嚷著寒有的吵著熱,每天不斷有人被送進來,有人被抬出去,情況混亂極了。
難道這些就是大木頭的工作嗎?
應浣寧瞧他一個人在這偌大廳堂奔走忙著,沒片刻能休息,每日除了上山採藥的時間外,所有的精神全耗在這兒了。夜裡,他還得處理白日採集回來的藥材,能坐下來休息的時間真是少之又少……更甭說睡眠了。
「怎麼來了?」他還是發現她了。「待不住了?」
「沒……沒有。」她仍在試著接受、習慣眼前的事實,隨手順了順髮鬢。
「驚訝?」梅漱塞已經看出她的情緒,問道。「明白我為什麼不希望你來的原因了嗎?」
沒錯,一時之間,她是被這悲慘的情狀給震懾住了,但不表示她沒有勇氣跟他一同面對,因為在決定追隨他的腳步時,她就抱定主意無論如何要同他一塊兒的。
生、死、與、共………
「嗯,明白了。」浣寧朝他一笑,溫溫穆穆地,留駐在他臉上的目光,平和中有堅定,忽地,眼兒一眨,粉臉上儘是嬌俏。「但你甭想趕我走,你啊,是甩我不掉的!」
梅漱寒無奈地搖了搖頭,她隻身來到大理府這件事,已經讓他有所了悟。
「大木頭!」
「嗯?」這小姑娘又有什麼要求了?瞧她那弱水雙瞳直直瞅著他,肯定沒好事兒。
「讓我來這兒幫你,好不?」她輕輕扯了扯他的手臂,怯怯地小聲說道,之前本來答應過他不上後堂來的,可現下這景況,讓她怎麼忍得、怎麼……捨得?
他抿緊了唇,綰起了眉,沒立時回答她,如果可以,他不想她來,這瘟病看來是熱毒邪氣所致,要是她待在這兒也犯著了……問題在於他阻止得了她嗎?
「大木頭……拜託啦……」她低聲央著,濃密的眼睫扇呀扇的。印象裡,他是吃軟不吃硬的,不是嗎?
最後,梅漱寒還是敗在她那套「你擔心我,難道我就不能擔心你」的公平理論上頭,不得不點頭答應。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感覺,如今已經清楚地嵌在他的思維中,就是他這輩子怕是注定被她吃得死死的,再也……翻身不了!
※ ※ ※
「大哥!」項暐眼見頂昱出現,近日來忡忡的憂心頓時稍稍平緩。
項昱看著弟弟削瘦的臉,知道寧兒的事讓他寢食難安,自是不忍。他索性開門見山,溫聲說道:「我明白,你希望大哥怎麼配合?」心底約莫也有了個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