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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置壁上的火炬吞伸著光焰,濃重的油味揮散不會,讓密閉空間裡的壓迫感愈形沉凝,幾乎讓人無法喘息。
「為什麼一直沒有消息?」溫和的口吻詢問來人,面容卻線出了陰影。
「會主,屬下已經多次催促騰格裡了,無奈就是找不著。」回報者躬彎身子,恭謹道,汗流涔涔點落在地成為水點小溪。
「時間不多,我要盡早得到那把劍。」十三年前,他已錯失一次良機;十三年後,他不想重蹈覆轍。
那把劍究竟有什麼神奇?是能飛劍傷人麼?「倘若會主發出尋劍告示,上頭註明了這劍的形貌,找著這把劍的人,自然會呈上給會主,再怎麼說,會主也是……」
「你的話太多了!」他怫然不悅地打斷回報者的話,回報者嚇得手顫腳軟。「我問的,你照實答就好,沒要你說話的時候,最好就安靜些。」
「是……是……屬下知道了!屬下知道了!」
「替我盯牢騰格裡,不許他動那把劍的念頭。要是他膽敢如何,就替我解決掉。」在他沉聲交代事情時,自有絕對的威勢,容不得懷疑,即便有的聽來輕描淡寫,但向來無人敢一持虎鬚。
「屬下明白!」
坐椅上座的男人將自己的酒盞斟滿,仰頸飲落,唇角微微勾了一勾,跳遠的炬光卻在一笑中留下暗色。
是的!十三年前、十三年後,對於斷情劍,他勢在必得的心從未更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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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騰格裡始終沒有放棄搜捕她。這些天來為了躲避追蹤,薛映棠刻意不走商旅大道,順沿山與山間的通路勉力而行。還好,對她而言這反而再熟悉不過,畢竟生命中大半時日是在牙雪山度過的。
「嗯……就挑這裡吧!」為了習武,總要揀個安定地方,暫時為居,同時亦能稍避風頭。
經過一番忙碌後,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氣,雙手插腰,笑容燦燦,滿意地看著辛苦整成天然篷罩;下方是塊平坦大石,鋪墊上落葉和平芒是為床榻;附近地平,適宜練武;有木有水可供飲食。
這裡,真的是個很不錯的地方咧!
「以天為被,以草為席。」薛映棠再轉著目光送巡一回,輕輕說道。而後,取出懷中的斷情,予之以深豚,緩緩接著說:「還有……以劍為依。」
「倘若能就此遠離人事的紛紛擾擾,該有多好?」拈了朵幽歎,她作如是想。
「除非,你永遠不跟旁人接觸。」衛逐離可以體會她的感喟,卻如過去股,仍舊冷淡地點出殘忍的事實。「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就有紛擾。」
「依我看呀,除了冷血以外,你還很冷感!」薛映棠翻了個白眼,嘴兒一撇,沒好氣地說。「這只是有感而發嘛,又沒當真。」
天光猶晏,衛逐離尚無法現身,仍居斷情劍中。不睬她半椰輸的嚷嚷,維持一貫的淡漠,說:「那就好!習武之初,若抱持這個念頭,有百害而無一利。我是提醒你。」
「有百害而無一利?」
「無論習武的初衷是什麼,開始之際多少得有逞斗的慾念,否則很難進入武學之境。『貪』字無銬,應用得當有助於提升自己的功力,怕的是為『貪」所馭,終致無可自拔。」他不厭其詳地耐心解釋;這會兒,可不就是開始授她武功了?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以「貪』為器,用之而不為其所用,使之而不為其所使。『貪』字是器非目的。」薛映棠微微點頭,像個聽話的弟子,心裡默默將他的話仔細想過,沉吟片刻,又繼續說:「若說『貪』字是心念上的器,那麼,在劍術上,『劍』就是所謂的『器』嘍?亦當用之而不為其所用,使之而不為其所使。」
「很好!很好!」他朗朗地笑了,雖然她見不著,可是顯著的溫和語氣,掩不住藏匿於玉棒裡的表情。
「沒想到你能舉一反三,思緒如此迅敏;假以時日,不難成為使劍高手。」
「謝……謝啦!」被他這麼一讚,她倒不好意思了起來,粉頰燒得紅燒燒的,心頭自是又甜又喜,被稱許的感覺總是好的。
「不過,別高興得太早!這還得看你實際學劍的狀況,理論與實際還是有差距的。」
怎地她忘了──這衛冷血最厲害的就是潑人家冷水?還沒開心多久,就這樣被他一句話給打敗。薛映棠搖搖頭,對自己遭遇到的對待感到萬分無奈,輕輕歎了口氣。
衛逐離會不明白這姑娘腦筋裡在轉些什麼嗎?當然是再明白不過了,於是說道:「甭自想自艾了!習武學劍是一檔事,同時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會忘記的!」她忙保證道,語氣真誠得很。
只是,真的很難那……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魂魄鎖於劍中的原因,她到哪兒去挖掘出來?唉唉!淨想著這事兒難辦也是無用,要是這麼簡單,神通廣大的衛冷血也就不會以此為交換條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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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思前想後,在林木間來回踱著,腳底踏的是如水的月光。薛映棠試圖為自己該辦的事找出清明的頭緒。而他則像待審的下堂犯,在一旁等著她質問。
「你對於自己究竟知道多少呀?」左手食指關節無意識地在下頜來回搓磨,右手攤開成掌,她認真地扳著自己的右指,一一列數:「就我所知……一,你是個劍術精深的高手;二,你是斷情劍的主人。然後嘛……沒了。」她瞪著右手伸直的三隻指頭,再將莫可奈何的目光移向他,言下之意就是要他給些線索。
「你是想掐指算出我的背景嗎?」面露微曬,淡淡地開了個玩笑,他接著說:「還是由你問吧,我知無不言。」
「你的武功是隸屬何門何派呢?」她點點頭。顰蹙著柳眉想了想,問道。
他輕輕搖頭,表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