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紅袖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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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頁

 

  羅緋衣沉靜半晌,移開了明眸。「恨?如果這個答案才能讓你滿足,是的,我恨你。」

  說完,羅緋衣逕自往屋內走去,連最後一記顧盼也省略了,獨留聶颯一人孑立迴廊。

  檻內的她,無眠,心頭覆了層濃濃的倦意,彷彿行遍海角天涯般沉重。

  燈燭未捻,黑暗裡,羅緋衣勉力抵抗著久未出現的強烈感受——不管是什麼情緒,對她而言,竟必須動用全副精神去壓抑波動,甚至,單薄的嬌軀微微顫抖……

  檻外的他,亦無眠,再擎不起傲對世間事的冷笑,猶若遭人剪翼、望天浩歎的鷹。

  萬籟俱寂,月華底,聶颯無法忽視盤桓在腦海揮之不去、縛繫於她的種種質問。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為什麼,這麼執著於她的一切?難道,真的是因為不甘受挫於她……

  這夜,深了。

  夜,已經很深、很深、很深了……

   ※  ※  ※

  「爹,我等不下去了。」樊至剛怒氣沖沖,直闖人父親的居室。「孩兒想到聶颯小子那裡探探。」

  青鷗堂派使者調查,確實帶給赤梟相當大的壓力,連向來沉穩的樊汝胤都忍不住心煩氣躁了起來。

  見父親沒有拒絕之意,樊至剛進一步遊說:「爹,您放心,孩兒會謹慎行事的。」

  「與其要探玄鷹,不如去看看皓燕吧!」樊汝胤應許了提議,但略作修正。「皓燕堂在絕天門裡向來行事低調,也許,暗地裡在計劃著什麼。」

  「皓燕堂?不會吧!垚冰向來不喜歡插手門內的事情,而且與各堂還算相敬如賓,應該不會是他想嫁禍咱們吧?」

  「剛兒,看人不能光看表面。」捻捻長鬚,樊汝胤沉冷地說道。「垚冰雖然少和其他幾堂往來,但究竟葫蘆裡賣什麼藥、存什麼心,難測難知呀!比起聶颯,這垚冰可絕不在他之下。」

  「那玄鷹堂那兒呢?」他就是討厭聶颯那個目中無人的小子!

  「既然傳言與他們有牽扯,自有青鷗堂的人會去調查。」

  「那……好吧,孩兒知道了。」樊至剛不再多說,但心裡難免暗暗歎恨。

  傳言,到底是怎麼來的?青鷗的練如灩、皓燕的垚冰和玄鷹的聶颯,究竟是誰主導了這場嫁禍,還是──另有其人?而這場嫁禍,最終的目的又是什麼?有沒有可能,只是一場逃婚或是劫轎?

  連串的問號,讓樊汝胤想破了腦也不得解,關鍵全繫於一人身上。

  羅緋衣……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無論如何,非得找出羅緋衣不可!

   ※  ※  ※

  碧微館,本就是他閉關練功時的居所;選擇此處,端的便是這深谷的隱密。

  這天,聶颯選了個空地,四周俱為樹林所掩,相當適合修練「純陽心法」。修習此心法需在氣流暢通之地,否則,若運功時無法疏散熱氣,將會反噬自身功體,造成大害。

  他合上雙眼,提起真氣,專心一意運行元功。

  「恨?恨命運麼?既然已經無法改變,恨?恨有什麼用?」

  「不管我認為什麼,都無法改變事實。」

  「恨?如果這個答案才能讓你滿足……是的,我恨你。」

  該是進入雜思全無的境界,可偏有一個清平如澄湖的聲音,不斷在他的耳邊鐐繞,如幻似魅。

  聶颯忍不住皺緊了眉頭。這些天,他幾乎未與羅緋衣交談,為什麼在不知不覺中仍會讓羅緋衣侵人?他實在不明所以。但,他絕對肯定——

  此刻,半點分心不得呀!

  然而壓抑的念頭越強烈,就離心無旁騖的境界越遠,到後來,羅緋衣的聲音竟有若擂鼓,根深抵固地佔據他的聽覺。

  突地,喉頭一熱,怵目的鮮血狂噴而出……

   ※  ※  ※

  嗯?沒見著他?

  這些天,他雖待在碧微館,實際上與她並沒有什麼接觸,對羅絆衣來說,這當然是最好不過了,心頭,不會因為他的質問而沾染千斤塵埃,沉重莫名。

  但……無論如何總會在用膳時刻見到他,而今晚,他竟缺席?

  無來由的心悸,讓羅緋衣輕顰柳眉,莫名地不安了起來,遲疑半晌,還是決定主動向守館老嫗問道:「請問,你家鷹主回去了麼?」

  「嗯?」守館老嫗沒料到她會主動開口,竟先是一怔才回答。「鷹主來則來、去則去,老身只管守著碧微館。」

  這個答案,自是無法祛散她心頭攏聚的烏雲。

  「我去找找。」羅緋衣斷然放下筷箸,人,已然快步而出。

  無法解釋為什麼,但她真的覺得他出事了……不管對他的情緒是什麼,她可從未希望有人遭遇不測呀!

   ※  ※  ※

  他不知道自己昏厥了多久,只知道再睜眼時四周俱已沉人夜黑。

  不顧胸口盤踞的窒氣,聶颯勉力走到了林徑,但要回碧微館卻是力不從心,只得坐倒在地,倚樹合眼歇息。

  「晤?」

  雖然內傷不輕,但靈敏耳力猶在,一聲女子的輕呼,登時讓他張目一探。

  是——她?!聶颯怔怔望著她,詫異得說不出話來,各種滋味兒陡然間翻覆。

  是——他?!出其不意的四目相對,羅緋衣不自覺地屏住了氣息。

  語氣如風輕過,並未織就過度熱絡的關懷。「你沒事吧?」

  「我很好。」聶颯唇角微動,那是對自己的冷諷,瞧了瞧她手上的燈籠,忍不住又接著問她:「你是擔心我,所以特地出來的?」

  擔心?這兩個字不是已經自她生命裡消失了麼?羅緋衣斂起睫羽,將視線自他的眼眸移開,淡淡地說:「沒的事。」

  「那麼,什麼原因讓你在這個時候出來?」瞅著她的目光愈發深銳。

  什麼原因?在此刻之前,她壓根兒沒想過這個問題,現在,從他口中迸出,一時之間竟讓她有些失措。

  「羅、緋、衣——」一個名、三個字,在他低沉嗓音的撥弄下竟有種魅惑,聶颯刻意放緩了說話速度。「此時此地,為什麼你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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