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上哪家姑娘。「喜歡」是種思念的羈絆,而這輩子他想要的,就是現在這樣——自由!
「你沒事了吧?那我要走步!」撐著笑容好累吶!
「等等等等,初雲好姑娘,可不可以拜託一件事?」垚冰眸光一轉,又回復慣有的嘻哈。
「哦,好。」幫他個小忙,或許就能消除莫名其妙的內疚感?!
「來來來!過來這裡。」他蹲了下來,邊用手招她。
不知這偷羊賊葫蘆裡賣什麼藥,但她還是依言過去,在他身旁蹲下。
「幫我在這裡挖個洞。」丟給她一個笑容,垚冰的十指便開始勤快工作。
「哦,好。」初雲狐疑地點了點頭,加入挖洞的行列。
洞沒挖得太深,他就喊了停,然後逕自閉上眼,雙手合什,嘴裡嘰嘰咕咕地不知念些什麼,惹得她滿心好奇。
接著,垚冰整個人趴了下去,側耳貼著洞口,似乎凝神在聽些什麼。
一會兒過後,他似有若無地歎了口氣:「我們把洞填上吧。」
看他把土撥進去,她還是不明白究竟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只得硬著頭皮這麼跟著做。
「你剛剛到底在做啥呀?」一切恢復原狀,兩個人站直了身子,初雲不禁發出疑問。
「你覺得呢?」
我怎麼會知道?初雲暗暗白了他一眼,隨便湊了個答案:「我以為你要埋了簪子,可是後來又沒有。」
「唔……有道理哎!」立在頸上的腦袋晃了一圈,「不過,不是這樣。」
「不說就算了,我也不想知道。」怎麼覺得被他耍了?
「好好好!」見小姑娘轉身要走,他立刻接話,「剛剛,我在問地神願不願意接受我的供品,如果願意我就將木簪子送給她……」
「那不就是要埋簪子!」她明明就說對了。
「你到底要不要聽我說?」垚冰將話頭搶了回來,繼續道:「結果,地神跟我說,這簪子本來就不是要給她的,這種供品她不想要。我只好把洞填上了。」
水氣又氛紅上了眸子,她知道他的用意了。這偷羊賊呵,是拐了彎告訴她,這簪子是專為她做的——「簪子放我這兒,我會當是你托我保管。不管你收不收,它都是你的。」
初雲吸吸鼻子,忍著不讓淚水溢出,倏地伸出了手:「拿來吧!」
「什麼?」微溫的喜悅,漾在心底。
「簪子啊!我要拿回我的東西。」
小姑娘的每個字句、每個表情,風似地輕觸著他的心弦,垚冰自懷中重又掏出簪子,並讓它以極慎重的姿態,落在她柔軟的掌心。
「你很無賴哎!」她還是不甘心吶,老是被他整得要掉淚。
「沒錯,聰明的好姑娘,你說對了!」
「你不只很無賴,還很……還很厚臉皮。」呃,他的臉怎麼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對對對,又被你說中了。」
「還有,你、你、你喜歡嚇人……」糟糕!她失足陷進他的深邃,移不動視線了!
「晤,說得——」柔潤丹唇就在咫尺,情潮再禁不住了,垚冰終於將最後一字烙了上去:「好!」
點落很輕、很輕,一旦貼合卻怎麼也挪不走,彷彿早就彼此相屬。
他溫柔地吮吻著香軟唇瓣,仔仔細細感受她的微顫與生澀反應,每個觸碰都是最瑰麗的迷醉,惟一的可能,是繼續沉淪、沉淪……
暈陶陶的腦袋、軟綿綿的身子,初雲只覺得整個人飄飄的,是場甜孜孜的夢呀;可他的鼻息、他的唇舌、他的溫度、他的味道,卻又如此清晰地與她交纏,不該只是場夢啊!
一聲嚶嚀輕輕自她喉間逸出,垚冰猛然一震,雙手反射地向前一推,硬是拉開兩人的距離。
「唔!」黝黑的眸子依舊漫著酒意般的迷濛,初雲不解地瞅著他。
該死!垚冰暗暗咒罵自己,他知道自己的衝動代表什麼。
一場情歡,容易,但——之後呢?他能無後顧之憂地離開,過他的逍遙生活麼?如果不能,那他可捨得下長久以來一個人的自由自在?
「對不起!」他驟然丟了句,身形一閃,連同他的狼狽心情一起失了蹤。
「對不起?」初雲喃喃自問,卻沒人能給她答案。
原本他站的位置,空了,她所有的思考,也空了。或許,如今惟一能感受真實的,只有手裡那根握得溫熱的木簪子了吧……
※ ※ ※
的噠——的噠噠——馬車以固定的速度向前跑著,她坐在車尾,兩條腿騰空晃呀晃的,就像準備展翅高飛的心,靜不下。
一路上,放眼仍是滿滿的綠,仰望仍是滿滿的藍,而她,踏上了離開的路程,未來將會看到邊迥然不同的大地——在遙遠的東邊。
也許,有一天她會開始想念這大片大片的草原風光,但肯定會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然而……
心念摹然一動,初雲自懷中掏出了兩樣物事,左手握著兩截斷簪,右手則是一根完好新制的木簪,細細地瞧著、瞧著。
終究,沒跟偷羊賊道別。送簪之後,他避著她,她也躲著他,然而,這一分離,怕是天長地久了。
初雲微微笑了,對於自己的選擇,沒有後悔,只是啊只是——也許,對他的思念,不必等到很久很久以後,因為,現在已經開了頭……
※ ※ ※
掙扎了幾天,數度在她氈帳前徘徊,垚冰終於決定要好好地面對她,好好地告別、好好地回到屬於他的湛藍天空,卻沒想到竟然撲了個空?!
「天剛亮,她就坐巴格欽的馬車到城裡去了。」
「請問,她什麼時候回來!」
「應該不會回來了吧!」聳了聳肩,語氣毫不在意。
聞言,垚冰不禁錯愕一怔,嘴裡喃起咕噥:「她走了?不回來了?」
「你說什麼?」那人沒聽清楚。
「噢哦,沒有沒有。」垚冰連忙回了個溫和笑容,點了個頭示意,「謝謝啦!」
她走了?連聲再見也沒有?
垚冰在氈帳之間緩步穿梭,還晃到了牧羊群裡,心頭卻始終纏著莫名的惆悵,像是澄空裡的雲絮,抽成了絲,不定睛瞧不會發現,但它,確實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