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冷衛扣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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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 黑夜

第 17 頁

 

  「我曉得。」娘也跟她說了,她將來要做當家,得訓練自己同男兒一般勇敢。「可是……可是我還是會怕……」

  「小姐閉上眼,很快就睡著了,睡著就不會怕了。」紈香摸摸她的頭。

  待紈香吹熄燈燭、輕步離開後,偌大的留硯齋裡就只剩她一個人,七歲的西門凜霜。

  她委屈地紅了眼眶。如果冷哥哥是「姐姐」,不管娘怎麼說,只要是她央求,肯定會留下來陪她吧?

  忽地,窗外飄進斷斷續續的聲音,她屏著氣息側耳傾聽,童顏立時綻出暖洋洋的笑。

  冷哥哥說過,他沒到西門家前,為了抓個大壞人,跟著他爹四處奔走;這吹樹葉的功夫,就是他爹不在時練好玩兒的。

  她看過他吹樹葉,聽過聲音和調子,就是這個樣,沒錯。他就在窗外,陪她。

  西門凜霜含著笑容合了眼,有冷哥哥在,她不怕了!

  --孩提的事,隨著底下傳來的聲響,點點滴滴緣上了心頭。西門凜霜倚著樹幹,任高處林風篩發而過,記憶便也水涼了起來。

  「傻瓜,你不知道春日剛來,夜裡頭還是很冷嗎?在那兒吹什麼樹葉……」

  先前,她拼盡最後的力量躍上稍粗的枝頭,借交錯的林葉掩住身子,同時忍受由膝頭開始、逐漸蔓延全身的軟癱。

  「傻瓜,你明明找得到我,為什麼寧願坐著等?」

  不久,她看到急迫而來的冷青冥,看到他停下腳步,看到他環顧四方後的歎息和蹙眉;她原是膽戰心驚,因為冷青冥的能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真要揪她出來,她是決計逃不過的,更何況,酸軟已經癱了她的腿、她的身……結果,她看到的卻是他揀了個地方盤腿坐定,決意等待,而非強迫;就這樣,從白天到黑夜,如今,又將從黑夜到白天。

  「傻瓜,你這樣,我……我……我怎麼硬得起心腸,找另外一個人……做我的丈夫?」

  倚靠同棵樹的兩個人,一上一下,不能相見,更不能相傳偎;而自他口中吹出來的咿咿嗚嗚,始終沒停斷,在幽黑的夜裡響亮,倒似她想哭卻哭不出的聲音--自她十三歲,父親去世那晚……淚水,奪眶而出。

  有冷哥哥在,她不怕黑夜,只怕管不住自己的奢望。

  「咦?是你……」驀地出現其他聲響,轉了西門凜霜的沉想。

  是猜弦。

  「你在吹樹葉?!」當她走近些、看得更清楚,不由得驚訝地提高了嗓。

  冷青冥眼不抬、氣不斷,沉穩如山。

  「教我吧!你教我吧!」猜弦越瞧越有趣,索性直接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咿咿嗚嗚的聲響始終未停,冷青冥仍舊未加理會。

  猜弦倒也不以為意,逕自揀了片葉,撣一撣,學他的方式開始用力吹。

  然而,情況並不順利……試了數次,她終於氣喘吁吁地宣告放棄。「為什麼我吹不出聲音,你卻吹得響?」

  濃眉微蹙,葉片離了口,冷青冥淡淡道:「天晚了,姑娘一人不好在外頭。」

  「還不都是因為你和她!」猜弦瞪了他一眼。「平日我早就睡了,可今兒個就怎麼也睡不著,腦袋裡淨是你和她。我覺得心煩吶,就出來走走,沒想到竟又碰著你啦!」

  她是純直的山野性子,心裡想什麼,嘴上就說什麼。

  冷青冥瞅著她,微微一曬。「你爹娘不擔心嗎?」

  「爹娘?」

  瞧她滿臉困惑,似乎沒聽過「爹娘」二字,冷青冥不禁覺得詫異。「你和誰住在一塊兒?」

  「虎兒啊!」猜弦笑著撫了撫身旁蜷地的白虎,爾後又添了補充。「先前,還有師父,後來師父死了,就只剩我和虎兒了。」

  微微頷首,冷青冥不再多問。關於她的生命,他無意介入。

  倒是她逕自接著道:「本來,我要她留下來陪我的,既然你找不到她,那換你好了。」猜弦笑得眉眼彎彎。「你留下來陪我吧!」

  眼前這個應該也是好人吧,他不怕她,也不怕虎兒。

  冷青冥輕輕搖了搖頭。他看得出她的寂寞,但那不是他的責任。

  她興奮地繼續說:「你教我吹樹葉,我讓虎兒抓人來試毒給你看!」

  「試毒?」眸光迸亮,他倏地明白了--原來白虎崗的行客是這樣喪命的。

  「是啊!很好玩兒的!」猜弦拍手樂道。

  「那先前你抓了霜霜……」冷青冥瞠睞著她,一瞬不轉,溫度急冷。

  「試毒呀!」她說得坦然。「拿她來試毒,肯定特別好玩兒,因為……」

  「啊、啊--」

  就在這時,一陣驚呼伴隨颯颯葉落聲倏忽從上方傳來,同時黑影急墜--冷青冥想也不想,足往樹幹蹬去,立時飛身躍起,穩穩將她接抱在懷。

  「咦?是你?」認出了冷青冥捉住的人,猜弦直指她的鼻端驚問。「你怎麼會躲在上面?」

  「我在看月亮呀!今晚月色這麼美,上頭看得比較清楚。」西門凜霜手往夜穹比了比,含笑丟出盤算好的答案。

  事實上,若非猜弦差點在他面前說出她的病根子,無論如何,她不會現身的。

  猜弦沉了神容。「你為什麼要離開?」

  西門凜霜一時怔怔,不知該如何回答。說也奇怪,這問題明明出自猜弦的口,她卻老覺得是冷青冥問的,用他低沉微啞的聲音問的……「不管!這次你不能再離開了,我要你陪我。」不等她回答,猜弦直接伸手去勾她的臂膀。

  全身軟癱的感覺尚未褪盡,西門凜霜原是半倚賴冷青冥的支撐,現在被猜弦這麼一拉,登時重心不穩,晃了晃身子便要跌下……忽地腰間一緊,一隻大手將她扶撈了回來。

  「小心。」他深深瞅著她。

  「我知道。」她不敢回視他。

  在旁的猜弦看看西門凜霜、又瞧瞧冷青冥,秀眉不禁愈蹙愈緊。

  很簡單的動作、很普通的對應,她卻彷彿看到一道透明的牆,硬生生將她和他們兩個人隔了開來--只有她,獨自在這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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