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快進去吧,把藥拿去李大夫的醫館,他會善用這些藥材的。」
「多謝官爺。」男子微笑致意,隨即轉身坐上馬車,急行而去。
★ ★ ★
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照射在城垛上,彷彿帶來了希望……
冷傲霜曾對天發過誓,但是她卻一再地違背自己的誓言,乃至無藥可醫……這不是她當初立下的違誓之罰嗎?但為何卻懲罰在易盼月身上?
易盼月高燒不退,整個人憔悴得可怕。
天又亮了嗎?他還能撐幾天?
冷傲霜重重地跪在窗前,望著東方的天際,雙手交握在胸前,真心地對天祈求。
如果易盼月能夠不死,她願意離開他,再度回到從前那種孤寂的生活,重新戴回冷漠的面具;然後,她的心就死了。
本來她之所以有心,全是他教會了她;而現在,她願意把這顆心還給他,只要他活下去……
冷傲霜心口一緊,痛出了眼淚;她死命地想抹去,只因她從不流淚。
老天爺,她不曾求過什麼,但求這一回……
「傲霜,你在做什麼?」易盼月從昏睡中醒來,睜眼便看到她跪在窗前。
「我在許願。」冷傲霜僵硬地扯出一抹笑,緩緩站了起來。
「許願啊……如果我也向著天爺許願,你說她會准嗎?」易盼月微笑問道。
「當然,你許的願她一定會准的。」冷傲霜強笑道。
易盼月一雙黑眸深情地望著冷傲霜。如果他現在不是一個將死的人,他一定向老天爺祈求與她長相廝守;但是現在,他只希望她能快樂。
「如果來世我們再次相遇,你會愛我嗎?」
「不會。」冷傲霜堅定地說。「如果有來世,我倒希望我們一輩子都不曾相遇。因為愛你太辛苦,我愛不起。」
易盼月沉吟了一下,又道:「幸好我許的願老天爺一定會准,你說的對不對?」易盼月咧開一張嘴笑著。
「你怎麼了?」冷傲霜慌張地跑到易盼月身邊。
「走開,不要碰我。」易盼月推開冷傲霜,卻因為使勁過猛,自己也從床上跌了下來。
「讓我看看。」冷傲霜扶起他,卻為他的不合作束手無策。「易盼月,你這麼想死嗎?」
易盼月捂著發疼的胸口,忍痛道:「我這條命是你給的……本來它早該在十年前就消失了。人生自古誰無死,我從不害怕,只是……難免會覺得有那麼一點遺憾……」
「你的命是我給的,所以我不許你死,至少不準死在我面前。」
「那麼,請你把眼睛閉起來吧……」易盼月強忍著痛道。
「真是死性不改,我怎麼會愛……」愛上你這個人。冷傲霜不知該笑還是該慟哭。
「我知道你沒法愛我。可是我都快死了,你還不肯給我一點安慰,真無情。」易盼月自嘲道。
「……」冷傲霜無言看著誤解自己心意的易盼月,懷疑起自己是否有愛人的資格?「你餓了吧,我去端粥來……」 ★ ★ ★
數輛馬車先後在李家醫館的門前停了下來。
冷傲霜正覺得奇怪,李言聞便興奮地呼喊她到前廳。她抱著納悶的心情到了前廳,看見李言聞臉露笑容,一掃憂愁地與一名陌生男子交談。
李言聞看見了冷傲霜,連忙高興地說:「冷姑娘,你快來,易大夫有救了。」
冷傲霜心頭一震,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李大哥,你說什麼?!」
「不只是易大夫,應該說整個蘄州城都有救了。」李言聞喜悅地說道:「冷姑娘,這位公子送來了好幾車的藥材和糧食,蘄州有救了。這位公子──呃,不曉得這位公子怎麼稱呼?」他高興過了頭,竟連最基本的禮貌都忘了。唉,真該打。
「在下徐定楚,陽和縣人。」男子自我介紹。他不由自主地看向李言聞身邊的女子,不自覺地嗟歎了一聲,好冷艷的姑娘!只是,這麼漂亮的姑娘怎會出現在這種地方,著實教人難解。
「原來是徐公子,幸會幸會。」
「李大夫不必多禮,那麼我現在就讓家僕將藥材卸下來。」徐定楚說畢,立刻走出醫館,吆喝著隨行的僕役將藥材一一卸下馬車,而自己也投入了搬運的行列。
李青聞和冷傲霜見狀,也都前去幫忙。
這麼多的斷魂草……冷傲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麼說,他真的有救了。
「李大哥,我先拿一點藥去熬。」
「也好,你快去吧。」
冷傲霜取了部分藥材,心中頓時百感交集,開爐熬藥的動作也快得不可思議。
貪快的結果,是她的手被熱爐燙了幾下,而她卻連吭都不吭一聲,心思早飄到了心中惦念的人身邊。
糧食和藥材分別送到了縣城中的其他醫館,徐定楚一行人便留在城內幫助治療病患。
徐家有大片的斷魂草,他鄉有難,他更無法見死不救。所以,當他聽說了蘄州的疫情,便匆匆帶了幾個稍懂醫理的僕傭攜藥南下。人命至重,這是他師父教給他的。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他會在這裡遇見他的恩師;又或者說,在他原以為與他師父的師徒緣分已盡後,會有機會再見到他師父──那個兩年前自稱二十歲的俊美男子。
幫李大夫看顧完了前頭的病人,他見冷姑娘端著藥碗走到後方的房間,他以為裡頭還有病人,便跟著進去;正想問那姑娘是否需要幫忙—卻意外地看見了木床上躺著的竟是他的師父。
「師父,你怎麼會在這裡?」
徐定楚這一喊,不僅易盼月停下了喝藥的動作抬起臉來看他,連餵他喝藥的冷傲霜也轉過頭來。
「原來是你啊!定楚,好久不見。」易盼月先是訝異,而後笑著向他打招呼。
看來,他們還挺有緣的。
那斷魂草想必是他送來的了。
「師父,真的是你啊!」易盼月明顯地俏瘦,簡直和兩年前的他有著天壤之別。要不是那說話的語氣實在太熟悉,他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病在床榻上的男子會是他的師父。「你……也得了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