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我們這行的就是這樣,不是每個客戶都上道。」秋娟幫著把佳良的鞋和外套脫掉,擰來一條濕毛巾給她擦臉。
「這樣喝下去,會出問題的。」康平喃喃道。
佳良因為工作的因素,難免必須為了應酬喝酒,而他們這行工作壓力又大,所以下班後常常大夥兒約一約就到酒吧喝點小酒,好放鬆一下。工作和生活都離不開酒,身體遲早會負荷不了。
「這也沒辦法,家家有本經嘛。好在大姐酒品不錯,醉了就睡,一點兒也不麻煩。」秋娟扔開毛巾,怕佳良睡不安穩,替她解開了幾顆鈕扣。
站起身來,秋娟說:「好了,她就交給你了,我們也累了一天,該回去了。」
尹頡拍了拍船長悶睡的大頭。「該走了,改天再來你們這裡吃紅燒牛肉。」
「好呀,路上小心。」
康平將大門關上,回到佳良房裡,站在床畔看著她。
她躺在床上,髮絲凌亂,已經睡熟了,正傳出均勻的鼻息。
伸手將貼在她臉頰上的髮絲撥開,心裡頭醞釀著複雜的思緒。「下次別這麼喝了,對身體不好。」
佳良呻吟一聲,翻了個身,將臉埋進柔軟的羽毛枕頭裡。
他想他明天一早得準備一壺醒酒茶。她酒品雖然不錯,但是酒醉後的隔天通常會鬧宿醉。他想她大概不知道,她皺著眉揉著額際想減緩偏頭痛的樣子,簡直跟個孩子沒兩樣。
隔天,佳良皺著眉半躺在床鋪上喝醒酒茶,一邊喝一邊吐著舌頭。
☆ ☆ ☆
她房間裡都是酒氣,康平正在幫她開窗戶。
身上的黏膩感讓佳良覺得很不舒適,喝了滿滿兩大杯「康氏特製醒酒茶」後,她跳下床,想扒掉全身的衣服泡進浴缸裡。
康平拉開了窗簾轉過身來,把空杯子收定。「去洗澡吧,我給你在水裡加了藥浴,去泡一泡會比較舒服。」看了眼凌亂的床單,想了想,也順便把床單收了起來。「下次再有這種應酬,如果可以的話,盡量少喝點,以茶代酒也行,我擔心你這麼喝下去身體會受不了。」
剛剛從衣櫃裡拿出換洗衣物的佳良緩緩轉過身來,康平正要把床單拿去浸泡,佳良動也不動地站在門口擋住路,看著他的眼神有點奇怪。
「怎麼了?」
佳良看著他好一會兒才道:「有一天你搬定了,我想我會很不習慣。」
「……真的嗎?」
她點點頭,前所未有的認真。
康平想說他沒有搬家的打算,起碼現在沒有。但他卻說:「不曉得為什麼,聽你這樣說,我覺得很高興。」
佳良瞪大眼睛。「要死了,我是說真的,我看我可能會抱著枕頭哭上一整天。」
「真的?」康平受寵若驚地說:「怪了,我覺得我好像又更高興了點。」
佳良簡直傻眼,「真是要死了……」怎麼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朋友的痛苦上?「為了不讓你搬出去替別人做牛做馬,我決定不幫你介紹女朋友。」哼!
「所以你就要把我留在你這裡替你做牛做馬?」
她抬頭挺胸,「一點兒也沒錯。」知道怕了吧。
康平笑了出聲,輕輕把她推出去。「去洗澡,水要冷了。」而在他去酒店當值之前,還有好多事要做呢。
佳良腳步顛了幾下才站穩。回頭看著康平,嘴裡還有話要說,但康平拍拍她的頭,做自己的事去了。
佳良只好把話嚥下肚裡,一邊詛咒宿醉的偏頭痛,一邊走進浴室裡,把門關上。
一把自己藏進加了綠色藥浴的熱水裡,佳良就再也忍不住地環抱住自己。
她知道這是因為她在害怕。她是說真的,有一天康平若走了——不論是為了什麼原因,她都會難過得要命。她已經習慣他在身邊了。
明知道不該放任自己習慣他的溫柔,可習慣這種事情就跟吸毒一樣,都是慢慢上癮的。她是發現了,卻也早已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裡,簡單地說,就是耽溺到無法自拔。
無法自拔!真慘。
☆ ☆ ☆
這個城市近年來西風東漸,每年一到十二月下旬,辦公室的氣氛就開始浮動。溫馨聖誕節才剛過,緊接著西洋年要汰舊換新,元旦連續假期即將登場。辛苦工作一整年,當然要懂得及時行樂。
此時,泛太的公關部門職員正在討論著自己的元旦假期要怎麼過。
手底下的人在想什麼佳良都一清二楚。她是個識趣的上司,對於最近幾日績效低落已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卯起來把事情往自己身上兜。
看著大夥討論得熱絡非常,佳良卻似沒感染到半點愉快的氣氛。
往年這種時候,她常常是窩在家裡睡大頭覺,強迫自己不去理會外頭高放的煙火和跨年倒數的聲音。
距離年少輕狂的歲月已經太遠了,她難堪得必須承認,她很怕參加這種場合。就像黃昏時單獨搭淡水渡輪看夕陽,當令人感動的美景出現在眼前時,船上所有的情侶都開始熱情地擁吻起來,而單身一人在這種場景下卻無所事事,不是挺淒涼的嗎?
聖誕夜那天,她跟趙澄協議好了——他們決定只當朋友。這變化並不突然,事實上,佳良發覺她自始至終一直無法將趙澄當成她的情人來看待。過去這段為時不長,但也不算短的日子裡,他們都發現可能他們比較適合當朋友;而事實上,他們的關係也一直停留在朋友階段,無法更進一步。
作出決定後,兩人都鬆了一口氣。
趙澄無奈地笑著說:「算了,也許這樣比較適合我們。以前我說你對朋友比對情人好,我想以後我可以親自驗證這個發現了。」
這麼好的一個男人,成熟又大方,為什麼她沒有辦法愛上他?
為了這件事,佳良頗有些責怪自己。
也許是她太挑剔了,也許她根本是個性冷感。所以當那天晚上,趙澄吻著她想更進一步時,她試著回應,但到了緊張階段,她還是把他推開了。那個時候,她就決定他們只適合當朋友。然而她也沒有忽略掉這整件事帶給她的衝擊,在男女感情的問題上,她失去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