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是女為悅己者容,男人也會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現給他欣賞的女人看。我樂意如此,一點都不勉強,因為對方是雙喜,獨一無二的她!
十一點半,她準時出現。
她開一輛銀色跑車,整個人看起來英姿颯爽,又不失風情。
另一扇前座車窗降下來,露出另一張女子的面孔。是她的秘書汪曉君。
我楞住。不是只有我們兩人去吃飯?
汪曉君向我打招呼:「陸教授,上車啊。」
我回過神來。「喔,好。」
汪曉君笑問我:「需不需要跟你交換座位?」
我忙搖頭,鑽進後車座裡。
雙喜開車,她透過後視鏡與我說話。「吃完飯後,曉君要與我一起去亞都飯店,她外語比我還流利,是個好幫手。」
「我相信是。」
她們並未閒著,曉君不時向雙喜做業務簡報,雙喜頻頻點頭。偶爾她會回過頭,對我說:「不要介意。」
我當然不會介意。事實上,能夠靜靜地看著她,就有一種很幸福的感覺。希望不會讓她覺得我很呆。
曉君卻說:「希望我們滿身的銅臭味不會熏到陸教授。」
我忙搖手道:「怎麼會?教授也是要吃飯的。」
雙喜笑道:「是啊,柴米油鹽,誰逃得過?我們不過只能在奔波的生活裡,找尋一些讓生活不至於沉悶的消遣罷了。」
我聽了不禁皺起眉。「你有這麼灰色的想法?」
綠燈轉黃,她減緩車速,在白線前停下。「我只是描述人生,無關它是什麼顏色。難道你不這麼認為嗎?」
我說:「當然不,除了瑣碎的柴米油鹽之外,總還有一些理想。」
她哼聲。「理想,什麼是理想?」
我深深望著她。「比如找一個能夠相伴一生的靈魂。」
她沒回頭。「那麼現代很多人的理想都要破滅了,離婚率高得嚇人。」
我脫口說:「他們的理想不等於我的理想。」
雙喜未答,曉君先笑出聲。「陸教授倒有顆赤子之心。」
我未及反應,雙喜便同曉君道:「難怪我們只能是濁人。」說完她與曉君一起笑了。
我頓時面紅耳赤,感到極不自在。
雙喜與我印象中的雙喜不同,像換了個人。
我困惑極了!
不知究竟是我未曾深入瞭解過這女子,抑或十年歲月裡,她已改變?我是否將她想像得太過美好?
隨緣居的食物遠近馳名,但這一餐,竟有些索然無味。
我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打量坐在身邊的楊雙喜,她自在的動筷、介紹菜色,分享品嚐心得,暢言歡笑。
她是個熱情於分享的人,與她在一起永遠不會嫌悶,然而我,我的心卻漸漸冷缺……
是哪裡出了問題?
婉拒讓雙喜送我回宿舍,她們有公務待辦,也不堅持,駕著車走了。
回頭我先到書局去取訂書,然後一整個下午,都為雙喜的改變感到困惑不已。
我找不到解答,亦沒有方法能夠停止讓這件事佔據我的全部心思。
時間就這樣流逝,直至一通電話將我從冥想世界中解救出來。
「陸承信,我是楊雙喜。」
我一怔。我們剛剛不是才分手,怎麼會打電話過來?
「我剛從客戶下榻的飯店離開,想見你,你能不能出來?只佔用你幾分鐘時間。」
我邊聽邊望了眼壁上的鐘。
六點鐘。
逝水年華。
夏季天色暗得慢。我聽見我說:「好。」
「那麼在你宿舍道路出來的那間書店門口等,可以嗎?如果我晚到,你可以看看書打發時間。」
「可以。」我說。
「我約莫再十分鐘能到。」
「不急,你開車慢點。」這時間車流量大,容易出事。
「謝謝關心,待會見。」
她掛了電話以後,我沒心情干坐在屋裡等,捉了件外套,便踱步到約定的地點。
我站在書店門口,沒有進去,怕雙喜一來找不到我。
話說回來,她找我做什麼呢?
我沒有等太久,就見她匆匆向我走過來。
「車子呢?」
「讓曉君開去買東西,我們約好十五分鐘以後見。」
意思是:我只有十五分鐘。
「找我出來,有什麼事?」意外的發現她其實不算高挑,她的發頂只及我肩線處,身形纖細,別有一種楚楚動人的情態。
但她仰起頭來凝視人的那股氣勢,又會讓人將她拱上天邊去。一顆天上的星,高不可攀。
「站在這裡講話不方便,介意一起走走嗎?」
「宿舍區有條步道可以散步。」
我帶她往那步道走。
走了五分鐘之久,她一直未開口說話。我心想:只剩十分鐘了,她究竟要與我說什麼?
步道不長,繞了一圈,我們又回到原點。
十五分鐘剛好到了。她終於開口說話,我屏息聆聽。
她說:「我該走了,曉君該把車開回來了。」
這就樣--她特地叫我出來,就只是要跟我說這句言不及義的話--
喔,當然不是言不及義。它只是個開場白,她接著又道:「陸教授,有些話我必須跟你說,如果我說錯了,請見諒。」
我不禁為她的語氣緊張起來。「你想說什麼?」
她以眼神緊緊捕捉住我,凝視許久,才道:「你究竟想在我身上找到什麼?」
「我?」我不懂……
她又道:「不管你想在我身上找到什麼,你都會失望。」
我楞住。我想在雙喜身上找到什麼?
「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個人。我們活在不同的世界。」
天旋地轉,我無法有任何反應。
她瞅我一眼。「再見了,陸教授。」
她鞠躬,而後轉身離開。
那一聲聲碎裂的聲音來自何處?是衣帛還是我的心?
我跌坐在地上,直到路人將我扶起,我踉蹌的走回單身宿舍,腦袋仍無法思考。
夜裡,繫上張教授來請我過府用餐小敘,我見到他,劈頭便問:「老張,你認為我是個什麼樣的人?」經雙喜一說,我已認不清自己的面目。
張教授說:「老陸,開玩笑,你會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
我搖頭。「你說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