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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頁

 

  聽人讚玄逍,玉娃兒心裡也高興。"嗯,是他給了我這福氣當他的妻子。"

  "真是幸福啊,瞧你們小倆口整天恩恩愛愛的,家裡沒長輩,總是比較沒拘束一點吧。"婦人咯咯笑道。

  "哪裡,夫妻嘛,不恩愛怎麼當夫妻,難道大嫂不是?

  婦人聞言,掛在嘴邊的笑容不見了。她扭了扭臉孔,又道:"不過說實在的,你家那口子還真是美得不像人呢!不曉得小嫂子注意過沒有,你家那口子的眼睛瞪起人來時,像一對虎眼一樣,凶得簡直要嚇死人唷。"

  玉娃兒笑了笑,說:"會麼?我倒覺得我家相公的眼睛像琥珀一樣,美極了,我常誇他呢。"

  "喔,好啊,有空我一定會過去坐坐……"沒想到這老茶郎的女兒年紀小小,嘴上功夫卻這樣厲害,瞧她這樣護她丈夫,真是不知羞。

  聊著聊著,便到了新開墾的農田區。兩個女人分了兩頭,玉娃兒總算鬆了口氣,去找她的情人。

  中午太陽正大,所有村人都躲到了樹蔭下休息。

  玉娃兒卻在田里找到了正在除野草的玄逍。他裸著上身,褲管捲起,小腿有一半全陷在軟濘的田壤裡。

  "逍,歇歇吧!"玉娃兒高聲喊道。

  見他仍彎腰低著頭除草,玉娃兒以為他沒聽見,又喊了幾聲,他照樣沒理睬。

  她站在田梗上等了一會兒便不願再等,將食籃擱在一旁的石頭上,脫了鞋,撩起裙襪就要踏進田里。

  一腳還未踩進軟軟的田壤,玉娃兒便被半路攔截,抱在一隻手臂上。

  她按住玄逍的肩,有點閨怨的道:"為什麼不理我?"

  "田壤軟,會弄髒腳,下來做什麼?"

  "下來陪你啊。"她就著衣袖,輕輕拭著他臉上的汗珠和污泥。

  "何必?我就來了。"

  她堅持看著他的眼,不讓他逃。"你不高興?"

  "沒有。"他搖頭。

  玉娃兒撫著玄逍的眼角。他一定不知他若說謊,眼睛的顏色就沒那麼透明了。

  玄逍不快樂,她一直是知道的,但他不說,她不知道讓他憂鬱的原因在哪裡。

  "你想要飛麼?"飛在天上的鳥兒多麼自在呀,玄逍會不曾就是想要學鳥兒那樣飛翔呢?

  "從未想過。"一點不有虛假。

  "為什麼呢?我就想過。"以前她常想,若她可以在天上飛,那會是多麼逍遙快活的一件事。

  "因為沒有翅膀。"他只想過要獵下一頭大財狼回去給族人共享。

  "那如果有翅膀呢?"

  "飛不了。"他指著她的心說:"這裡太重。"

  "它縛住你了麼?"她的心,被他指得有些疼痛。

  他搖頭。"不,是我縛住了我自己。"

  "我能幫忙解麼?"解開那縛住他的心結。

  他笑。"你可以飛,帶我一起。"

  她用力點頭,雙手環住他的頸項。"我願意。"只要他不再流露出像一匹離群的獸那樣悲傷寂寞的神情,她什麼都願意。"逍,你有我,你不孤單。"

  ★ ★ ★

  玄逍決定在帶玉娃兒去見過養育他的姑婆之後,便要切斷他與山林之間的臍帶,從此留在玉娃兒身邊,相伴一生。

  聽見玄逍家中尚有長輩,玉娃兒起先有些吃驚。因為她以為玄逍在他們族中是個孤兒。現下突然冒出了一個姑婆來,如見舅姑一般,她緊張得連著幾夜睡不好,深怕不能得到長輩的歡心。

  臨到要出門的這一天,她更是緊張得連頭髮也梳不好,最後還是玄逍接替了她梳發的工作。

  "玉娃兒,放輕鬆點,不要這麼緊張。"

  "還說呢,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還有個姑婆呢?我們成親都三年了,現在才去看她老人家,會不會太不禮貌了點兒?"

  "不會,山裡人不會這麼想,別擔心。"

  "是麼?那你幫我看看,我這樣打扮還能人她老人家眼吧?"她仰起臉,問他。

  他捏著她下巴,煞有其事的端詳。

  "怎麼樣?"她著急,他卻好似不怎麼當一回事。

  偷吃了一下她嘴上的肥脂,他才道:"入我的眼就行了。"

  "呀,我的胭脂,抹好久才抹勻的呢。"瞧他幹了什麼好事,把胭脂都吃掉了一大片。

  "別忙,我來處理。"早看那胭脂不順眼了,他乘機再把她唇上的胭脂紅統統吃乾了抹淨。"別再抹了,我愛看你素淨著臉。"

  她鼓起臉頰瞪著他。"逍,我是認真的。"

  "我何嘗不?"他不知從哪來摸來一樣東西。"瞧,我為你準備了什麼?

  "好美!"她伸出手去撫那銀蓮簪子。"真要給我?

  他點頭。"我幫你戴上。"

  將簪子交還給他,她立刻端坐,讓他方便替她戴上簪子。這是他第一回送東西給她呢!

  "不問簪子是哪來的?"他一邊將簪子插迸她髮髻裡一邊問。

  她搖頭。"不問,我只顧珍惜你的心意。"

  "若是我偷來的呢?"

  "那罪只在我,因你是為我而偷。"

  他勾起唇,揚起一抹好看的笑容。"好啊,那咱們就一塊當對空空兒夫妻吧!"將簪子插好,他挪來一面銅鏡,要讓她看。

  她不看鏡子,只看他的透明眼眸。笑道:"好啊,反正我也捨不得見你天天下田,太陽毒辣得都要把你曬脫層皮了呢——好不好看?"她問她發上的簪子。

  "當然,我幫人耕了一天的田換來的,要不好看,我回去把幫那賣簪子的人種好的薯全挖出來。"

  "壞人!"她倒在他懷裡,揪著他的衣裡,既是心疼又是感動。

  "當人本來就要壞一點,人善被欺有什麼好?欺負人才過癮呢!"其實,又何止當人需要如此呢,當什麼都能有這樣的認知,才能活得快活吧?

  "逍,你說姑婆會不會喜歡我?"她很希望能得到他家裡人的認同。

  玄逍考慮了片刻,才道:"玉娃兒,你要有心理準備,姑婆她……一向不很歡迎族外的'人'。"

  玉娃兒緊張的心情竟因為這一句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困惑、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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