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失望嗎?
大概是。
夏日擱下辦公桌上的圖稿,捲著電話線,猶豫了片刻後,道:「香姨,問你一件事喔。」
正在跟姐妹淘討論「軍情」的阿香姨聽見夏日這一問,連忙打起精神來。〔好啊,問吧,香姨知無不答。」
夏日放膽問了:〔為什麼是他?他有什麼好?」
香姨和滿姨這群阿姨是她母親的姐妹淘,從小就非常疼她,後來母親因為身體欠安,搬到南部,但她仍與這些阿姨來往密切。她不認為她們會介紹一個素行不良的男人給她認識,但問題是,天下男人那麼多,為何獨獨是那塊硬石頭?
阿香姨是何等見過世面的女子,她笑笑地答:「如果我再年輕個二十歲,早就把阿巖訂下來倒追了,可惜時光不能倒流,那就只好肥水不落外人田了。小夏,你加把勁,把這小伙子追上手,香姨對你有信心。」
夏日苦笑。打了一會兒哈哈,掛上電話。
腦袋裡卻還是不能明白何以那位石頭先生在她香姨的眼中有那麼高的評價。
他又不帥——嗯,跟亞修和趙星比起來當然是差了一截啦,但是天底下要找出比她這兩位兄弟更出色的男人可也不容易。
說實話,他不差,而且當他把那副厚重的眼鏡拿下來時,還挺有魅力的。
簡單一句結論,是個可造之材。
但但但,他的個性太差勁了。居然對美女有偏見?!
這一點對她這個名副其實的大美女來說,簡直是個不可原諒的大缺點!
所以,淘汰!不能欣賞她的優點的男人,不合格,淘汰。
* * *
正當江夏日思索著要將曾晴巖淘汰的同時,這頭,曾晴巖也做了相同的決定。
江夏日不合格。
不管阿香姨和阿滿姨她們再如何推薦,他依然無法想像,像她那樣一個注重打扮的女人能穿上圍裙,在廚房裡為辛苦一天工作歸來的丈夫洗手做羹湯。
他三十二歲,不算年輕了。
比起年輕男女渴求的浪漫遊戲,他更渴望能與一個有著溫柔雙手,能撫去他一身疲憊、給與他家庭溫暖的賢淑女性共度一生。
儘管他無法否認每回接近江夏日,他的身體便緊繃得疼痛,胸腔常常因屏息過久而發疼,他的身體受她艷麗的外表所吸引,他無法抗拒這種因性別上的差異所引起的強烈共嗚,然而他十分清楚他所要的是什麼。他的條件不高,但她絕非他理想中的人選。
他必須刷掉她。
不管她是多麼教人無法抗拒的火焰,而他是難以違背天性、亟欲飛向火光的峨。
她,還是不合格。
* * *
但,既然都決定不考慮他(她)了,為什麼,她(他)心裡頭還是有那麼一點點覺得遺憾?
他(她)到底不滿意她(他)什麼地方?
除了美麗(對美麗另有主見)以外?
* * *
「很浪漫不是嗎?」
婆婆媽媽會館。
阿香姨揉著麵團,眼睛裡有星星閃爍。
「可不是?傲慢與偏見,讓人看不見真相。」阿滿姨也是滿手麵粉,滿眼星光燦爛。
「呵,也許他們現在心裡正為這件事苦惱呢。」剛剛跟當事人兩方通完電話,阿香姨開心地道。
阿滿姨笑著村額。「你想,接下來會不會順利?」
「啊知,有緣就會作夥。」阿香姨將麵團甩開。「滿啊,幫我揉這團面。」
「沒問題,交給我來。」阿滿姨心裡想著要怎麼讓兩位當事人的緣分不會錯過。
* * *
「喏,在這裡。」曾晴巖從櫃子裡拿出一隻箱子。
宋克翔喜孜孜地靠了過來。「太好了,阿巖,事成再重重謝你。」
「不必了,老朋友了,不必見外。」曾晴巖將箱子放在地板上,緩緩地打開。裡頭是一把顏色烏黑光亮的小提琴。他喃喃地撫著琴身道:「哇,好久不見了,「柴可夫斯基」。」
離開學校後,他和宋克翔自組公司,忙碌的事業讓他沒時間繼續練琴,也錯失了許多適婚的好對象。這或許即是有得有失吧。
宋克翔拿起那把價值不菲的小提琴,將琴弦上油、調了音,架在肩膀上試拉了幾個音階。
剎時間,美好的音色從音箱中流洩出來,在屋裡繚繞迴盪。
「太棒了。」宋克翔說:「阿巖,你這把柴可夫斯基一定會幫我打動她的心的,我那把「莫札特」的音色就沒你的柴可夫斯基好。」
曾晴巖喃喃低語,聽起來頗像是:「萬一還是不行,別把我的愛琴給摔了就好。」他有些擔心,但老友都開口商借了,他也只好兩肋插刀,雙手奉上他的寶貝小提琴。
宋克翔有信心地道:「一定沒問題的!」他高高舉起柴可夫斯基,笑容十分燦爛。「有了這把琴,再加上我完美的演出,我的帶刺玫瑰一定會被我感動。」想當初,他可是風靡全校園的小提琴王子呢。
曾晴巖想像著那個畫面。
英俊瀟灑的宋克翔先生站在台階上優雅地拉著小提琴,用醉人的音色蠱惑他意欲奪取的芳心。那情境想是非常浪漫唯美,女人都會喜歡這一套,只不知他口中的帶刺野玫瑰,會不會卸甲投降?
克翔還是第一回對一個女人這麼費心思,今天還跟著他回家取琴,看來是勢在必得。這回他應該會成功吧。
他希望他會成功。因為克翔已經為了「他的玫瑰」對公司業務心不在焉太久了。
他早一天從愛河裡醒過來,他就早一天可以不必負擔原來他不用承擔的工作。
也許他也該勸江夏日趁早點頭。
她是適合克翔那一型的女人。他希望她別老是對他的朋友大玩欲迎還拒的遊戲,她不倦,他都厭了。
* * *
隔天。
雅諾公司。
高島千代敲了敲江夏日設計室的門。「首席,他又來了。」
夏日坐在牛皮大椅上,嘴裡叼著一根涼菸,目不轉睛地看著幾位新進設計師的手稿,同時揮揮手道:「去把他趕走,叫警衛,通知警察局都可以,別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