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承寺只得勸他道:「再忍些時候吧!公主說過等事情漸漸淡去,她會想法子退了這門婚事,成全你跟芙蓉的。到那個時候,你又能時時刻刻見到芙蓉的面了。」
弁慶只是笑,這番話並沒有讓他寬慰多少。
「我現在煩的不是芙蓉的事,而是——公主自從緣進我家之後,成天關在自個兒的房裡,足不出戶的,我真怕她悶出病來。」他關心的是那原先天真好動的景陽公主。
「你這麼關心她?」允承寺詫異的問。
「別取笑我了,她跟我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又三番兩次的替我著想,對我來說,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是天賜貴人,我只是不希望她在我家有任何委屈。」弁慶其實摸不著自己的心,只能如是說。
「你關心她,為什麼不讓她知道?」允承寺又熱了一壺酒替弁慶斟上。「讓她知道她為你做的,你全都銘記在心底了。」
「她不理我。從新婚之夜起,她就讓宮女趕我出房,半句話也不讓我說,有時候遠遠見了我,她又連忙躲回屋裡,好像我會吃了她似的。」想到景陽躲他的情景,弁慶竟不覺笑開了眼。
允承寺十分訝異於弁慶眉宇間的笑意,他原以為與玉芙蓉的事遲遲未解決,弁慶便會一天鎖著心,開懷不起來,可如今,他卻為了景陽公主躲他的模樣笑開了眼?!
弁慶他……當真對公主沒半點真感情嗎?允承寺不禁懷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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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慶在回府的途中,見到一個小販正在賣鳥兒,一時興起,買了一隻會學人說話的鸚鵡、他心想,有隻鳥兒做伴,景陽或許不會再那麼無聊,又或許——她便能像以前那樣無憂無慮,開懷的笑了。
一想到這隻鳥可能帶給景陽不同的生活,弁慶整個人像是突然活了起來一樣,不僅一掃剛剛的愁雲慘霧,眉宇間還染著深深的笑意。
他興匆匆的付了錢,連著鳥籠提回府,他不回房,先繞去景陽的蘅蕪院。
遠遠的,他瞧見景陽站在小樓前,身邊還圍了一群人,像是……像是二娘那邊的妹妹跟表親與丫鬟。
弁慶不動聲色的走近,卻聽到卯蓮、卯華及她們母親那邊的姨表親鳳姑娘正圍著景陽說長道短。
先是卯蓮又尖又細的刻薄嗓音,「我卯蓮長這麼大,還沒瞧過這麼不要臉的公主,先是賴著我大哥不放,後又不知廉恥的嫁進來。」
「四姊,你別這麼說,我想公主她是真的愛慘了咱們家大哥,所以,才會這麼不顧姑娘家的矜持,執意要嫁。」卯華加入取笑的行列。
卯蓮搖頭開口道:「話可不能這麼說啊!難道她喜歡便得由著她去嗎?想想咱們的表姊雲鳳,還不是喜歡咱們大哥好幾年了,可雲鳳表姊可曾出過這種丑,讓人家笑話嗎?」
「那是咱們雲鳳表姊與人不同啊!雲鳳表姊是個知書達禮的姑娘家,哪能像某人可以不顧顏面,當街追著男人跑?」
「你說誰當街追著男人跑?」采心氣不過這些三姑六婆指桑罵槐的說她的主子的不是。
景陽拉著采心的手,要她別說。「咱們走吧!」她想繞過弁家人,另走他道。
但卯蓮卻走上前,擋去景陽的去路。「本姑娘話都還沒說完,你走什麼走?怎麼?公主就了不起了嗎?這裡是弁家,不是你的公王府,也不是你的景陽宮。你若是想待下來,就得守咱們弁家的家規。」
卯蓮仗著人多勢眾,直接挑釁景陽。
她知道景陽的脾氣是不會跟弁家的人吵起來,更不會為難弁家,所以,才這麼有恃無恐的來找碴。
弁慶沒想到自己家人竟是這麼待景陽的,要不是今兒個讓他湊巧撞見,景陽在他家還不知道要吃多少悶虧?
「我倒想聽聽你弁四姑娘說說看,咱們弁家的家規是怎麼定的?」弁慶一臉鐵青的走出來。
卯蓮、卯蘋見了大哥,早就嚇白了臉,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大哥的脾氣她們是曉得的,他向來不喜歡嘴碎、愛嚼舌根的人,平時他待弟妹雖好,但是,她們幾個側室生的,除了卯真之外,都跟大哥不親。
在他們的觀念裡,大哥是天,他們則是不起眼的泥,是永遠都構不著邊的。現在大哥的表情看起來這麼嚇人——
「我……我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都能把話說得這麼難聽,你們要是有心說嘴,我們公主還不知要讓你們說成什麼樣子了呢!」采心氣呼呼的為主子打抱不平。
「采心,別說了。」景陽拉了采心一下,上前替小姑們說話。「她們只是隨口說說,不是存心找我難堪。」
「你還替她們說話?」弁慶不懂景陽是怎麼想的,她乃是堂堂一個公主,沒必要受這種污辱。
景陽將目光飄向遠方,口吻輕淡地說:「她們的話根本傷害不了我分毫,」她還被更可怕的流言傷過呢!「你又何必為找強出頭呢?」而且,她一點也不想領他這份情,她的事不想要他插手管。
景陽的表情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是一步也不想讓他靠近的生疏模樣。
弁慶終於懂得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的滋味究竟為何了,他告訴自己算了,「這鳥兒你拿去吧!無聊時,還可解解悶。」
他遞過去,景陽卻不想伸手接。
「我不要。」
「我買了,你就不能收下嗎?」他記得她曾說過她喜歡鳥兒的。
曾經,她還大費周章地逃出宮,要他教她什麼抓鳥兒功不是嗎?怎麼這會兒他費心給她找來了,她卻拒絕說不要!
「黃鼠狼給雞拜年。」采心不以為然的啐了一聲。「我家公主說不要就是不要,你怎麼這麼煩啊?」采心將弁家給的鳥氣全都發洩在弁慶的身上。
弁慶當下冷了臉,「這是你跟你家駙馬爺說話的態度嗎?還是宮裡頭就是這麼敦你規矩的?」他忍不住睨了景陽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