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告訴他青眉在火海裡已經被困了一刻鐘,鐵定是沒救了,但他不信,不信他的妻子會離開他,獨自離去;她說過他們要廝守到老的。
天祐的臉滑下一顆水珠。眸中閃著晶瑩的水光。
我不准你死,不准你有任何意外,管青眉,你給我聽清楚了沒有?
「天祐?」火海中,天祐聽到一絲若有似無的叫喚。
是青眉!
「青眉,你在哪?」披著濕被子的天祐乍見曙光。他就知道他的青眉絕不曾拾下他,一個人離去的。
他在內室裡找到了他的妻子,她正趴在地上吸取稀薄的空氣,也很努力地拖著沉重卻沒有絲毫作用的腳匍匐前進。
她很努力地想挽回自個兒的性命,因為她知道離開她所愛的人,讓愛她的人難過,她走得不能心安,而這之中,還有個她割捨不下的人,她不要離開他,他是她的良人——袁天祐。
「青眉!」他抱起了她,將她的身子裹進濕被子裡,他不停地叫喚著她:「青眉,我是天祐。」
青眉勉強地露出一笑,她就知道他會來得及救她出去的,她就知道。
「青眉,你聽著,我需要你的幫忙,在我抱著你的時候,你得要將被子拉好,不要鬆手,你聽見了沒有。」他倆的死活,就全交到彼此的手中了。
「好。」她會盡力的,但——「天祐。」
「嗯?」
「老太君的龍頭杖。」是他們家的傳家之寶——
「別理那個東西了。」她的性命遠比那個傳家寶來得珍貴,而他在乎的也只有她。「青眉,我們要出去了,你準備好了嗎?」
她窩在他的懷中點頭,而天祐在樑柱倒下來的前一刻,奔了出去。
青眉覺得空氣愈來愈稀薄,而她的神智也愈來愈不清楚了;她眼巴巴地等到天祐來救她,但是,她恐怕要挨不住了——
「青眉,青眉。」天祐不住地叫她。「青眉你給我聽清楚,如果你膽敢睡著,放任著自己死去,那我告訴你,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我會討三妻四妾來氣死你,我不會為了你獨守一輩子的,你懂嗎?懂嗎?」在稀少的空氣裡,天祐用僅有力氣來勸服他的妻子要有求生意識。
青眉笑了。
他,真是不折不扣的袁天祐,依然是這般的霸氣與專橫;她是如此的愛他呵,又怎能放任他去討個三妻四妾來氣她!
青眉在稀薄的空氣中昏厥了去,但她的手仍然緊抓著被子不鬆手。縱使她自個兒撐不住了,她也得讓天祐毫髮無傷地出去,她是如此地愛他呵。
*****
好痛,好痛,為什麼她這些日子以來都在疼痛中清醒,青眉有點哀怨地睜開雙眼,環視了四週一眼。
一睜眼,首先落人眼簾的是一雙灼熱而憂心的目光。
「天祐!」她的手撫上那稍嫌落魄的臉;她從來沒看過天祐這麼邋遢過,他鬍子沒清理,而頭髮沒梳齊。
他是在為她擔心!他不是說要娶三妻四妾來氣她的嗎?
青眉的手顫顫地滑過天祐略微尖削的輪廓,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來調侃為她擔心受怕的夫婿。「你好醜。」可是她好愛好愛他。她的手滑過他的眉眼、鼻樑,最後落在他初生的胡胡上。
如果這樣的邋遢是愛她的表現,那她想獨自享用,看個久久,不讓人分享這般落魄的天祐。
天祐張著氣憤的眼,突然緊緊地摟住青眉,強行掠奪她唇畔間的柔軟。
該死,她怎還能如此地笑,尤其是在他擔心害怕之際,她不知道他有多麼地擔心曾永遠永遠地失去她。
「該死!」他放開了她的唇,忍不住咒罵了聲。他知道只要是自己還愛著管青眉的一天,一顆心是永無安寧之日了。
青眉虛弱地又是一笑。「怎麼,我的唇不如以往好吃了是嗎?」天祐總愛將她的唇咬得又紅又腫,但今天,這次,他雖狂暴地氣著,卻溫柔地吸吮住那兩片柔軟,像是怕弄碎了她一般。
天祐憤張著氣憤的眼,怒道:「如果你以後還讓我知道你為了那個狗屁傳家之寶之類的東西,又折身返回危險,置自己的生死於不顧,那我真的會讓你如願,將你掐死之後,再去陰曹地府陪你。」
如果再一次又將他放置於生死兩茫茫的地步,那他真的會考慮這麼做;他的心受不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考驗。他無法再次忍受青眉身陷危險的可能性。
「你知道了!」知道它是為了救回他們袁家的龍頭杖,趁眾人不注意的時候返回火燒中的築香閣。
「該死!」他忍不住又要罵她了。「你到底以為我有多八股?寧願要一根沒有生命的龍頭杖,卻不要你!」他狠狠地吻住她,以示懲戒。
「你到底是把我想像成什麼樣的人了?」
「可是,可是——」青眉第一次見天祐這麼生氣。「我不是故意要忽略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只是,先前管家跟我說過,他說那龍頭杖是你們袁家的傳家之寶,如果兒媳婦毀損了那龍頭杖,便犯下七出之罪。」她低下頭,小聲地說:「人家只是不想讓你有休妻的借口罷了。」裝可憐,裝委屈,現在這種情況裝可憐、扮委屈總沒錯的啦。
沒想到天祐卻是更生氣,他鉗制住她的雙臂,張著赤紅的眼,問:「你以為我會藉故休掉你?」她到底是知不知道他有多愛她!
該死,她哪壺不開提哪壺啊!她幹麼有事沒事去質疑他對她的感情!真是找罪受。
青眉換了個虛弱的口吻。「我好難過。」這回扮成嬌弱西施總沒錯了吧。
「沒有用的。」天祐不吃她這一套了。「大夫在你醒來前已經來過了,他說你只是驚嚇過度,根本沒有什麼大礙的。」他得意洋洋地宣佈他早已經勘破她的好演技。
「喝!」青眉火了。「你早就知道我沒事了。那你幹麼還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讓我以為你為我擔心了好久好久,讓我心裡有愧!」這會兒是換她咆哮了,一反她剛剛病厭厭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