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沒有,什麼都沒有!
芽兒在廚房裡忙得焦頭爛額的,還不時回過頭問廚房的大娘:「林嬤嬤,咱們廚房裡還有沒有酸筍?」
「沒了。自從天諾去了鎮江後,咱們蘆居就沒備著酸筍了。」整個蘆居就只有天諾愛吃酸筍雞皮湯這道菜,而這會兒芽兒這麼急著找酸筍,難不成──
「天諾回來了?!」
「嗯。」芽兒點著頭,但手依舊沒閒著。
她翻箱倒櫃的找。「林嬤嬤,有沒有香菇?」不煮酸筍雞皮湯,也得蒸個蘑菇煨雞給大師兄嘗嘗。
「我找看上頭的櫃子。」
芽兒看著高高的櫃子,腳到用時方恨短的搬來一張凳子,爬了上去,找了找。「沒有,找不著。」
「找不著,那便是沒了。」這還要問。
「那怎麼辦?」芽兒站在凳子上乾著急。
「什麼怎麼辦?」
「大師兄回來了,卻煮不成一道他平日愛吃的菜,這可怎麼辦?」
「芽兒,你大師兄又不挑嘴,咱們隨便煮什麼,他就吃什麼,他不曾在意的啦。」林嫂嫂笑看芽兒的著急。
每回天諾回來,這丫頭就怕他在外頭吃不好、穿不暖。回來後,總是做天諾愛吃的菜給他吃,也不瞧瞧她是從不下廚的生手,每回下廚,總是把自己累個半死,看來,這丫頭對天諾還真有心。
「不行,不行,我得走一趟市集。」芽兒從凳子上跳了下來。
「這麼晚了,市集恐怕收攤了。」
「不會的,我去一遭,總會讓我碰到一、兩樣大師兄愛吃的東西。」
芽兒知道大師兄不挑嘴,她們煮什麼,他就吃什麼,但,大師兄總是在四處奔波,難得回蘆居一趟,她知道依大師兄的性子,他在外頭,鐵定是有一餐沒一頓的過,難得他回來了,她怎能不為他盡點心力。
她連忙兜回書房,拿了紙筆,一一列出大師兄愛吃的菜色。
千層酥、肉末鰻頭、蘑菇煨雞、松鼠桂魚、酸筍雞皮湯……再順道去茶行走一趟。看看還有沒有安徽的松蘿茶及蒙頂的甘露茶泉。
列好了單子,芽兒急忙的跑出門,先兜到馬廊裡牽出「欺風」,躍上馬背,準備趕去市集。
她為大師兄張羅一切的模樣,鐵孟秋全看在眼底;他趕在芽兒躍上馬背後,拉住韁繩。「下來。」
「鐵……小師兄,我現在沒空跟你鬧脾氣,我現在要去市集……」
「買大師兄愛吃的菜樣回來。」他知道,而且心裡還酸得很。
芽兒何曾這麼著急的張羅過他愛吃的膳食?
沒有。
這兩年來她的心裡一直只在乎一個允天諾,從沒留意過他鐵孟秋喜歡什麼、不愛什麼來著。他也想冷眼旁觀的瞧她為那人著急、為那人忙,但是,看著她忙得像只無頭蒼蠅似的,他就無法狠下心腸不管她。
「我幫你跑一趟市集,你單子給我。」他手伸得筆直。
她看得錯愕。在與她鬧過脾氣之後,他幹麼對她這麼好?她揪著狐疑的眼望著他。
鐵孟秋的嘴角浮出一抹冷嘲。「沾大師兄的光,今天的好菜,我也有口福嘗得到。」他苦笑著。「總不能盡看你在那邊忙,而我卻像個沒事人般杵在一旁,盡等著吃,是吧。」他一把搶過她的單子。「你去廚房忙吧,這些東西,我會盡量找到。」鐵孟秋扶著芽兒下馬,自個兒躍了上去。
「小師兄,等等。」她叫住他。
「還有別的沒寫上去,是嗎?」他回睬望著她。
「不是,我是說──那單子列的都是菜名,你知道要買什麼材料嗎?」她瞅著一雙清澄的眼問他。
「知道。」每回大師兄回來,她就張羅這些菜樣一次,本來不知道的,現在也知道了。「沒別的事要交代了吧?」他執著疆繩登高望下,看她一臉的不知所措。
他與她朝夕相處,竟渾然不知芽兒的美麗,反倒是大師兄回來這一遭,點明了芽兒已不是當年的黃毛小丫頭,她已由一隻不起眼的毛毛蟲蛻變成美麗的花蝴蝶。
然而,她的美麗卻只為允天諾一個人綻放。鐵孟秋是瞧得心酸。
「還有……」芽兒扯扯衣角,低垂著頭說。「謝謝你。」幫了她這麼多忙,她自是感激。
鐵孟秋望著她的謝意,心底泛著苦。
他與她是同門師兄妹啊,她何以對他這麼生疏、這麼客氣?!難道在她心中,就只有允天諾才是她的師兄,才與她是至親?!
鐵孟秋不願再細想。策著「欺風」,奔馳而去。
多情多煩憂,情字一路,他是注定要走得艱辛,誰教他不是芽兒心裡頭掛念的那個人呢。
「大師兄,你多吃點。」芽兒不時的為允天諾盛飯、挾菜,還常常叨念他:「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吃這麼少啊!」
允天諾看著自個兒的碗,堆得滿滿的像座山似的。「芽兒,不是為兄不吃,只是……這樣滿滿的一碗飯菜,師兄實在很難動筷子。」
「我是怕你筷子動得慢,待會兒滿滿的一桌菜,就給人吃光了──」芽兒的伶牙俐齒習慣性的射向鐵孟秋。
沒動靜!沒反駁!平時要是她這麼說話諷刺小師兄,小師兄一定會惡劣個十倍,將話給反諷回來;而今兒個,他卻悶不吭聲的直扒飯。小師兄他到底是怎麼了?芽兒有些擔心的望著鐵孟秋。
「發什麼呆?」允天諾挾回一些菜到芽兒的碗裡。「你別儘是顧我,自個兒反而忘了吃。」他再仔細瞧了玉芽兒一眼。「你這些年來到底是怎麼了,怎麼光長身高不長肉?」他每回來一回,芽兒就瘦一回。
「這丫頭就怕自己像小時候一樣胖,現在是說什麼也要維持骨瘦如柴的體態。」玉面修羅就看不慣女兒全身上下沒有肉的模樣。「天諾,芽兒這孩子就只聽你的話,你好歹也勸勸她,別再瘦下去了。」
芽兒將目光從小師兄的身上收回,撒嬌似的睨了她爹一眼。「人家瘦才好看,要像小時候那樣,我這輩子還有人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