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兒笑瞇了眼。「果然好眼光。」跟她的想法不謀而合。
鐵孟秋禁不住失笑。
「你笑什麼?」她嘟著嘴,昂頭看他。
「笑你就為了一件蟒袍,瞧你開心的。」
「哼。」她扮個鬼臉,齜牙咧嘴的。只要她的身邊有小師兄在,她的心情任何時候都是好的。
芽兒回頭,拿著剛選出來的圖樣對店老闆說:「就這一件。」
「這一件啊!真巧,我們繡坊裡剛好有這一件成品,你們要不要試穿看看?如果滿意的話,那就只需改一改、修一修,不需花費太多的時間。」
「好啊,好啊,你快拿出來。」她想看小師兄穿紅蟒袍的模樣。
店老闆兜進裡頭,須臾,又走了出來,手裡多了件大紅袍子。
芽兒將袍子接過手,替小師兄披上,繫上腰帶。
退了退身子,站遠了看他;那一襲蟒袍穿在小師兄身上,將小師兄的身長拉拔得更為英挺。
芽兒沒了喜悅的情緒,心思轉到更遠的未來,她想到了……日後小師兄了會娶妻,他也會穿著紅蟒袍去迎接他的妻子;而好──多麼想穿上嫁衣,為小師兄……
「芽兒!」鐵孟秋心慌的的發現芽兒眸中含著淚光。「你怎麼了?」怎麼剛剛還好好的,這會兒眼裡就有淚了呢?
「沒事。」她深吸了口氣,穩住自己的情緒後,強顏歡笑,又笑開了眼眸。「我看這裡還要再改改。」她比了比腰身。「這裡太鬆了,不好看。」
「嬤嬤。」她轉頭叫住店老闆。「麻煩請將──」
「芽兒!」鐵孟秋伸手制止了她。「不用改了。」
「不行呀,這衣服不合身,怎麼可以──」芽兒的眼對上了小師兄的沈默,芽兒領悟了。
是呀,這袍子是大師兄要穿的,小師兄只是來替大師兄選袍子罷了,合不合身該看大師兄的身量才是呀,怎麼卻叫店老闆依小師兄的身量改衣袍呢,真是的,她實在是傻呵。
鐵孟秋的心情不比芽兒輕鬆快活。
這紅蟒袍縱使是為他量身訂做的,日後他也是穿不上,因為要娶芽兒的人是大師兄,不是他。
他脫下袍子,交給店老闆。「麻煩你了,就這一件。」
店老闆將袍子接過手,心裡納悶著:怎麼會這樣呢?才一會兒功夫,這晨的氣氛怎麼又變了?剛剛的喜氣不復存在,此時有的只是讓人透不氣來的沈寂。
店老闆的疑惑隨著芽兒與鐵孟秋而去,他們倆走了,而她的目光還是移不開;她還是覺得這一對合該有個好良緣,而好良緣也該有合適的喜袍。
就照那們姑娘所說的,改了這件袍子,讓這衣裳穿在那爺兒身上更加的合身。
突然之間,這店老闆覺得自己像是月下老人,不同的是──月老締造了好姻緣,而她造就了一對耀眼的新人。
而這兩樣工作在她眼中是一樣的偉大。
她是真的喜歡這個工作。
「姑娘,繡坊送來了嫁衣,你要不要試穿看看。」鏢局裡的嬤嬤,拿著「玉繡坊」剛送來的霞帔,直要芽兒試。
「衣衫就擱在床上,不用試穿了。」芽兒一逕低頭忙著刺繡,完全不理會成親的事宜。
她得在出嫁前將這荷包繡好,送給小師兄。
這麼多年了,她一直想親手做個東西給他帶在身上,但總礙於面子問題,所以遲遲未曾動手。
如今她就要嫁人了,再不送,日後礙於身份的問題,更沒有機會送了;所以她得趕快加緊腳步,早日繡好。
日前繡好的兩隻鴛鴦,現今相互依偎著,今天再將湖水的波光灩瀲繡成,這荷包就可以送去了。
這剩一點點,只剩一些些……
芽兒細心的繡著每一條水光,她要讓這個繡圖看起來更完美。
終於繡好了!
芽兒忘情的看著自己的作品,兩隻恩愛異常的鴛鴦,曾是她的想望,而今──別再想了,再想,她又要猶豫了;還是快點把荷包送去給小師兄,早點了卻她這椿心願。
芽兒拿著紅繩,打了個同心結,結在荷包系線上;繡針、繡線等不及收拾好,便朝著小師兄的房裡頭奔去。
在房裡尋小師兄不著,倒是在後院子裡遇到了。
「小師兄!」
鐵孟秋以為那聲「小師兄」是幻覺;不然,怎麼可能才想著芽兒,耳邊便聽見芽兒的呼喚。
「小師兄!」芽兒以為小師兄沒聽到她的聲音,輕拍他的肩頭,喚著他。
鐵孟秋回首。
一回首,猛然對上的,是笑吟吟的芽兒!
果真是芽兒!
「這麼晚了,怎麼還沒歇息?」
芽兒拿起她日夜趕工才完成的荷包,遞給他。
「送給我的?」
「送給你的。」她笑著點頭。
「傻丫頭,你這麼晚了還沒睡,就是為了拿這個荷包給我,你大可等到──」他的心猛然一震,心底有層疑惑。「你不會是才繡好吧?」
芽兒噤口不語。
她的沈默說明了一切。她的確是剛繡好荷包,而一繡好,她便專程給他送來!突然之間,鐵孟秋覺得這荷包好沈、好重,沈重到──壓著他的心,讓他透不過氣來。四眼盈盈對視,他們在彼此眼中看到的竟是……類似於自己眸中的酸楚與……柔情!芽兒厘不清自己所看到的是自作多情的想望,還是小師兄的真心真意?
她心慌得想逃。
「芽兒!」鐵孟秋攫住她想逃的身子。
可能嗎?芽兒可能對他──
芽兒用手隔開了她與小師兄之間的距離。「對不起,我想回房休息……我……」她蹙著愁眉,望向他。「請你放開我。」
望進她眸中的請求,鐵孟秋失神地鬆開手,任芽兒倉皇的離他而去。他盯著她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可能嗎?芽兒可能是喜歡他的嗎?
鐵孟秋拿起手中的荷包,凝神望著、想著、思索著──
心裡最想知道的答案……
腦中盤旋不去的,仍是──
成婚之日就在明天;可是,芽兒卻一點也不快樂。
從明兒個開始,她便是大師兄的妻子了,從此以後,她的心便不可以再有小師兄的身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