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懷疑終究是懷疑,盯梢的日子,他是一刻也沒敢放鬆,一雙眼珠子是隨時跟在蘇心黎身旁打轉。
蘇心黎意外的在今天晚餐時候開了瓶威士忌。她平時是滴酒不沾的,為什麼今天開了瓶烈酒?
閻濮陽皺起了眉,卻也沒阻止她,眼睜睜的看她喝了一杯又一杯。
而她喝酒的模樣好可人,那張總是蒼白的臉被酒醺得紅通通的,閻濮陽從來沒見過蘇心黎這麼美麗過。他不由得看癡了。然而就在他出神怔忡之際,蘇心要的笑臉突然僵掉,她弓曲著身子倏然倒在地上不斷地發抖、抽搐。
閻濮陽被她的模樣給駭著了,他推開桌子,一個箭步衝上前,撈起她不斷抽搐的身子,這才發現蘇心黎口吐白沫、臉色發白。他以為它是發病,然而卻在她盛滿痛苦的臉上發現了她慣見的冷嘲笑意。
她是以無言、得意的方式在告訴他:她不是發病,她是有意尋死!
「該死的!」閻濮陽恨不得錯手將她扼殺。「你到底是做了什麼?做了什麼!」他憤怒地朝她吼。
而她無力的發不出任何聲音,唯一的表情是虛弱的笑。她是在等死,等著在他面前掙開他的禁錮,他不知道嗎?!
她無言田的宣誓讓他發怒,閻濮陽抱起了她,狂暴地嘶吼著:「在我還沒討夠債之前,我不允許你死!不允許!你聽到了嗎?」他拿起電話要求救,這才發現電話線早讓人給剪斷。
她竟然早就佈署了一切!他惡狠狠地瞪上蘇心黎。她原本就白皙的臉是更蒼白了,而從口裡吐出的白沫越來越多,身子也抽搐得更厲害。閻濮陽的身子沒來由的發冷,驀地打從心裡害怕這一回他救不了她。
他轉身衝進房裡,找尋車鑰匙;鑰匙沒找到,反倒是看到她的梳妝台前有兩、三瓶藥罐子。他走近一瞧。安眠藥、鎮定劑、硝化甘油,她一口氣全吃了,沒留下半顆,她不給自己留任何後路,她唯一想要的是——離開他,縱使那結局是死,她也不在乎!
閻濮陽衝回她身邊,想將自身的擔心、怒氣咆哮於她,但她已昏厥,不省人事;彷彿只要她閉起了眼,他的怒氣、他的咆哮,他的一切一切,都已跟她沒關係……
凌正雲接到閻濮陽的通知趕到了醫院。原以為報了仇、凌辱了蘇心黎,閻濮陽一如他所想像的那般志得意滿;沒想到,閻濮陽卻一反以往的神清氣朗、盛氣凌人,而憔悴得幾乎不成人形。他就那樣目光空洞的待在蘇心黎身旁,愣愣地望著她,像是怕自己一眨眼,蘇心黎就會化成幻影,消失在他面前。
凌正雲不忍再看,走近他,推推他的肩頭,喚著:「濮陽。」
閻濮陽仍舊沒回過頭看他,只是對著昏睡的蘇心黎,開口說:「正雲,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我們第一次見到蘇心黎時的情景?」
「嗯。」凌正雲點了頭。他還記得閻濮陽與蘇心黎之所以會認識還是為了柯藍。「那一次柯藍出任務失敗,讓槍給射中,我們就是去蘇心黎那醫治的。」
那時候的蘇心黎又冷又傲,儼然是另一個閻濮陽的化身。她就像一把火焰,是個有冤報冤的烈性子,就算是吃了敗仗,她仍然挺直了腰桿子,與命運對抗到底;而今——
閻濮陽的眼黯然垂下,盯住她蒼白無血色的臉。而今她的腰桿子卻沒辦法再挺直,一心的求死、求解脫。
「正雲,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他是不是不該將自己與蘇心要的關係搞成這般不可收拾的模樣,是不是不該將她給逼絕了?
凌正雲不搭話,因為他明白閻濮陽最大的錯就是不該愛上一個他自以為只有恨意的女人。其實閻濮陽懂的;懂得要不是因為自己對蘇心黎動了情,那麼今天縱使他真的將蘇心黎給逼上黃泉,他仍舊可以活得自在,不存任何的愧意。
他愛她!他竟然在她恨他最深的時候才願意承認自己是愛她的!閻濮陽禁不住的要笑,笑自己總是與愛錯身而過,笑他愛的人總是想離他而去,一如柯藍,一如心黎。他的眼專注地盯住仍舊昏迷的蘇心黎,目光複雜得讓人看不清他的思想。
時間停滯有足足一刻鐘那麼久,霍地,閻濮陽拉開了抽屜,將一份文件遞給凌正雲。「這是離婚證書,上頭我已簽名,剩下的就麻煩你拿給她。」
將離婚證書揣在手裡,凌正雲有不切實際的感覺。閻濮陽決定放蘇心黎走?!
「為什麼?你不是已發現了自己是愛她的嗎?那麼又為什麼要放她離開?」他不瞭解。
閻濮陽也知道自己這一次放開蘇心黎,那麼她便不會再回來他身邊,只是——
他的眼轉為淒楚,固定在她的手腕上。她的手腕有醜陋、粗紅得像條娛蚣的傷疤。那時她就明白的告訴他,說他救得了她第一次,卻救不了她想尋死的決心;如果他不放她走,那麼她會一次又一次的尋短,而且會一次比一次激烈。
而他怎忍心留她在身邊,讓她生死不定?所以最後他還是簽下離婚證書,讓她自由。
蘇心黎難以置信地瞪著手中的文件。他將一切還給了她,包括他父親死後遺留給她的財產,還有她最渴望的自由。
這一切來得這麼突然,讓人覺得不真實。她看了看離婚證書,又看了看凌正雲,突然,她昂頭問:「他有什麼企圖?」他,打的是什麼主意?她要知道。
凌正雲搖頭。「沒有,他沒任何企圖,也沒要任何東西,他只是不忍再見你這麼傷害自己,於是想放你自由。」
「良心發現了!」她挑了挑眉,眼中有明顯的嘲謔。她才不信閻濮陽那個魔鬼會有良心,更不信她的自裁會讓他有愧;但,無所謂了,不是嗎?只要自己能從他身邊逃開,能得到自由,那麼他想要的,他所企圖的,她都可以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