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好,仗著人多勢眾欺負我是嗎?好,尹紅不走沒關係,我走,沈天放,你就等百年之後,再赴陰曹地府見你的兒子去吧!」
小釵猛然一個低身,撿起了碎在地上的破碗,便要往自己的手腕處劃下去。
天放霍地攫住了她的手。「你在幹什麼?」
她嗤聲冷笑。「成全你和你的下堂妻呀,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隨著那句「下堂妻」語末,尹紅癱了身子,又咳出了一口血,就落在她雪白的褥衣前。
看著那殷紅泣血的一幕,天放那放在小釵腕上的手掌緊緊的抑上,捏疼了小釵。「我走,我離開,並且發誓從此不進孫家門,不見尹紅的面,這樣你總該放過尹紅了吧?」
天放拖著小釵,邁開了步伐,走了出去。
他想今生他是注定與尹紅無緣了。臨出門前。他回首看尹紅一眼。瞧她癱著身子垂掛在病床上。瞧她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地滾落。心,猛然楸痛了他一向的堅強,他深情的眼眸固定在她蒼白的面容上,「你一定得好起來,因為如果你就此撒手,我必定追隨。」
像是為了回報天放的深情,再怎麼難入口的藥,尹紅總是皺著眉頭全部喝下,若吐了出來,還得差人再去熬一盅來。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初春時分,尹紅總算是痊癒了。但,人是好了。心卻死了。青衣愈見尹紅不快活,她就愈不好受。
「當初如果我們不將尹紅許給天放,那麼今天尹紅也就不會變成這副模樣。」青衣枕在相公的懷裡,心有所感地開口。
「別這樣,緣分的事向來是天生注定的,尹紅與天放的這段感情是甘是苦、是好是壞,如人飲水,幸不幸福、值不值得,尹紅心裡必定有個定論。」雖說尹紅現在是失意了,但好歹愛情的路上她走過一遭、愛過一回,如果尹紅真愛天放,那麼她該對這段婚姻無怨無悔。
「可是,如果尹紅的真命天子並非沈天放,那麼咱們是不是該為尹紅另覓一段姻緣?」
「不該。」
「為什麼?」
「因為我們不該再插手了。」
「可是尹紅不快活」
「為她再另覓姻緣,她就會快活了嗎?」
「至少尹紅可以試著接受別人的愛,這樣或許尹紅可以忘掉天放。」「或許尹紅會因此而快樂,但或許尹紅也會因此而更加禁閉自己。」青衣推開了玉庭的胸膛,直直地盯著他良久。
好半晌,她才開口。「現在我才知道你是多麼的自私。」
玉庭的背猛然一凜。
「為了天放,你寧可自私的讓尹紅受苦。」
「我沒有。」
「你有。你知道天放愛著尹紅,所以你留下尹紅,等待事情有轉圜的時候。」玉庭噤口難語,不能反駁,因為他的確有這個私心在。
好一會兒他吁出一口氣。「尹紅愛的是天放。」
「可是你得承認只要有葉小釵在的一天,天放就不能給尹紅幸福。玉庭,尹紅不能再這麼下去,再這樣下去,她等不及天放回頭,她就會死的。」青衣懇求著玉庭。「放她自由吧,她都已經折翅了,咱們不能再禁錮她在牢籠裡。」而天放的愛就是不折不扣的牢籠,它囚禁了尹紅所有的一切。
玉庭被青衣說服了。「我答應你,我會多加留意跟咱們有生意來往的商家,看看有沒有適合咱們家尹紅的。」
青衣閉起了眼,靜靜的枕在玉庭的心口,貪取他們之間的幸福。見到尹紅與天放之間的波折後,她和玉庭就愈加珍惜他們所擁有的美滿,他們盡量不去破壞他們夫妻間的和諧,但最近他們又總為了天放和尹紅起爭執。
她知道尹紅的心仍舊拋不開天放,知道尹紅的心依然為天放而等待;但她禁不住地要與天一搏,為尹紅爭取幸福。她多麼希望這世間還有個好男人可以攻陷尹紅的心防,進駐尹紅的心;至於天放,說實在的,她自私得無法顧及到他的感受,她的心只在乎尹紅,只要尹紅能快樂,那麼縱使要犧牲天放這一生的幸福,她也再所不惜。
那個關於尹紅姑娘要再嫁的流言傳開來了。
在這個開放的朝代,貞節牌坊不再被人歌頌,死了丈夫,守了寡的女人再嫁已不足為奇;被人休了,另結良緣的女人也大有人在;但,尹紅姑娘可不同尋常的姑娘家,拜金陵首富孫家之名所賜,
全金陵的人都知道尹紅姑娘是個又聾又啞的啞巴,如果不是仗著後頭有孫大少夫人在撐腰,那麼今天的尹紅姑娘還是個淪落街頭的賣藝人。
尹紅姑娘美嗎?聽說是美得不可方物,不然「怡紅院」紅牌花魁,當年皇上御點的美人兒葉小釵也不會為了個尹紅姑娘而大吃飛醋,以死相逼把人家正室給逼退了。衝著這些傳聞,不顧尹紅姑娘身有殘疾,而前來孫家提親的富人商賈絡繹不絕。他們為的是孫家的財產,還是為了尹紅姑娘的美色,雖不得而知,但很明顯的,他們都對尹紅姑娘充滿了好奇心。
上門提親的人一個接一個地來,卻一個接一個地被打了回票,在大把大把的人當中,竟沒一個人進得了孫家大廳,瞧上那尹紅姑娘一面。直到最近,孫府大夫人出閣前的手帕交季二奶奶過府來訪,才結成了一門姻緣,聽說那人是義民莊的少莊主,季二奶奶的生死之交,這樁親事說成了,那麼孫、季兩府可算是親上加親又加親了,到時候他們金陵城可就熱鬧了。
沈天放也聽到那個傳言了。傳言孫家的尹紅姑娘下個月初就要嫁到祁河鎮,給義民莊的少莊主當妻子。
他一直強抑住想見尹紅的慾望,但一想到過了這個月,尹紅就要離開金陵嫁去祁河鎮,日後他們倆是怎麼也無法見上一面時,他便無法控制自己不日日夜夜守在孫府大門前,想遇上尹紅一回,再見她一面。
才過卯時,孫府的大門竟打開了,天放禁不住的就要去猜來的人,就是他想見的那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