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爾端康自以為夠凶狠的擺了個惡面容,以為能喝阻這個姑娘的前進,然而卻沒料到她根本不怕他,還繼續前進。
薩爾端康再次拿大刀劈向都兒喜。「別再往前,信不信——」突然一個氣順不過來,薩爾端康捂著胸口,頓了下,難過地等氣順了之後,才再抬眼,繼續以兇惡的口吻要脅都兒喜。「信不信我讓你人頭落地!」他艱難地說完要脅。
都兒喜以輕柔的口吻勸他。「下次要恐嚇別人之前先把大刀拿穩;你連拿刀的氣力都沒了,要我怎麼相信你能砍得了我的頭?」都兒喜一個反手,將薩爾端康的大刀擒拿過手。
大刀被奪後,薩爾端康頓失支撐地往後倒去。
看他倒地,都兒喜的眉頭馬上皺起;他的傷比她想的還重,就連護身的大刀他都保不住!
她蹲在他身側,不顧男女之別地扯開他的獵衣;一道帶血的刀疤橫過腹間,那傷口劃開足足有一寸之深。這男的要不是有過人的體力,是絕對挺不住的。
「你傷得很重。」她將藥箱裡的天胡荽取出來,摘了莖葉,搗出汁液,塗在他的傷口上,再用艾草的葉子敷在傷口上。
「天胡荽與艾草都是可以止血的藥草,我現在幫你敷上,這樣會好一點。「她一邊幫他處理傷口,一邊解釋。
薩爾端康攏著眉峰,極力按捺著痛楚,他的神情中透顯出不耐,向來強悍的他無法適應現下的弱勢處境。他怎能躺在地下,等個姑娘來救他?
「走開!」他咬牙吐出命令。
都兒喜從來沒見過這麼好面子的男人,都生死關頭了,他在意的不是自身的安危與否,而是面子。
都兒喜搖頭喟歎。
她的不以為然,他看到了。「你搖頭是什麼意思?」他擰高了劍眉,極不喜歡事情不在他的掌握之內;而這個女的,絲毫不怕是否會威脅到她的性命;她擔心、在乎的好像只有他的傷勢。她,跟他所見過的女人完全不一樣!
都兒喜抬頭,想看看這個連性命垂危時都彰顯著狂妄與驕傲的男人是何德性;怎知,她頭才一抬,迎眼對上的卻是他面容奇異的燒紅。
都兒喜抬手,欲覆上他的額間……
薩爾端康側頭,避開了她的試探;並狠狠地瞪向她。
「只想探看看你有沒有發熱罷了!你一個堂堂大男人幹麼這麼怕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怎麼,難不成你真怕我手無寸鐵的會殺了你?」都兒喜大刺刺的挑釁薩爾端康。
薩爾端康無話反駁,他只好別過了臉,要自己別跟個小女人計較。
都兒喜見他軟化了態度,伸手又覆上他的額間。
她的手冰冰涼涼的好舒服。薩爾端康所有的戒備與心防在這一剎那間全效瓦解。
「你的額頭好燙,準是傷口發了炎,所引起的燒熱。」都兒喜收回了手,低頭又往她的藥箱裡探,拿出淫羊藿。
淫羊藿是一種可以退燒的草藥,平時她爹感染風寒,她都是拿這熬成藥汁給她爹喝;她希望這草藥在這倨傲的男子身上也能發揮相同的療效,不然以他這樣的高燒,只怕救回了一條命,也成了癡傻。
都兒喜拿著淫羊藿到一旁去搗;薩爾端康的眼不住地直盯著她的背影瞧。這是薩爾端康頭一回對戰爭以外的事物有了所謂的感覺。
以往,他所有的心思全放在征戰上頭,他在乎的是領地的大小、兵馬的精劣,努爾哈赤的八旗;他眼中只有大片的山河、領地;心底放著的、在乎的是他一統天下的凌雲壯志;至於女人,他從來沒有正眼瞧過,只知道她們不過是一種可有可無的附屬品,他從來不覺得女人在天地間能佔有什麼重要的地位;但,眼前這一個,卻顛覆了他對女人的感覺。
她懂得用看似平凡無奇的艾草來療傷,還知道淫羊藿能拿來退燒……她,一個女人竟然懂得這些!
薩爾端康看著逕白忙碌的背影,那身子好纖細,好像風吹來就會倒了似的,然而在這樣看似柔弱的外表下,她竟然不怕他。不怕他這個陌生的男人!不怕他帶血的身子!不怕他兇惡的眼神與冷峻的要脅。
薩爾端康心中蕩過了一抹怪異的感覺。
那是什麼樣的一種情緒?為什麼他內心有一股暖流流過,燒得他心口發燙。
薩爾端康看都兒喜看得出了神,直到都兒喜捧著藥汁到他跟前來,他才回過神來。
看著那黑不拉幾的藥汁,這一次薩爾端康沒二話,以口就著都兒喜的手,喝下那他向來視為「來歷不明」而予以回絕的草藥。
都兒喜屏住了氣息,偷看他。
他就那樣……那樣以口就著她的手喝下藥,是那麼的信任,是那麼的……曖昧!他的反應令都兒喜有那麼一瞬間忘了心跳。
他雙合的眼瞼已有明顯的紫黑色圈圈,嘴角上甚至還掛著斑斑血跡,凌亂的黑髮披撒在他的肩上,然而這些狼狽卻無礙於他端正有型的相貌與彰顯於外的狂妄氣息,他週身散發著令人胸口一緊的魅力——
他喝完了藥,抬眼看她。
四眸不期然的交會,都兒喜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的模樣映在他銀灰色的眼瞳中顯得是那樣地……意亂情迷!
都兒喜心跳亂了節拍,她猛然別過頭,收回了手,避開那對銀灰色的眼眸,穩住自己的心跳。
「我生了火,你今晚可以在這兒過夜,等明兒個體力好些,再離開。」
「你呢?」
他頭一回不帶命令的口吻對她說話;那話卻讓都兒喜險險忘了喘氣。
她回眸看他,只見他銀灰色的眼睛灼灼亮亮像把焰火。
都兒喜困難地嚥了口口水,勉強展顏一笑,裝作不懂他眼裡的熱烈,淡淡地說:「我把馬留給你,徒步回去。」
她眼中的拒絕是那麼的明顯。薩爾端康從未讓人給拒絕過,向來只有他拒絕別人,他無法接受她的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