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出她那滿足的歎息聲,簡言傑不自覺唇角微揚,沉黑的眸,不動聲色地瞄向一旁那塗著隔熱層的采光大窗,那兒一扇窗是開著,一扇是閉著的,閉著的剛好在他那一側,讓他看到了一副像畫般的最象。
在窗外星空的黑色背最上,清晰地映出房裡的倒影,蘇荻詠的臉,在鹵素燈的昏黃燈影裡,顯得有些迷濛,嬌美的可人兒,展現出與平日孑然不同的慵懶風情。
空氣裡有煙,一點點的白煙,從鍋裡冒出來,本該奔向那強力無聲的抽風機,但在路徑邊緣,它們隨著夜風流浪飄了出來,漫進室內那原本帶著淡淡清香的空氣裡。
而他,也佔據了這畫的一個角落,成為畫中女主角,深凝沉醉的對象。
「這聞起來好香唷!」
畫中的女人突然打破寧靜,用小鼻子到處嗅著那瀰漫在空中的香味。
簡言傑搖搖頭,甩開腦袋裡莫名的幻想,他舀起鍋裡剛炸香的九層塔,倒在一旁的三杯雞上,「這是最後一道菜了。」
他邊解下圍裙,邊拿著菜上桌,擺好這一桌,雖然已有不少被蘇荻詠偷吃掉了,但依然是看了就叫人食指大動的山珍海味。
「哇!這是什麼菜?看起來超棒!」
「三杯雞!」
「啊!對了!這是三杯雞,我吃過、吃過,在聚會上吃過……,,」快被口水淹沒的蘇荻詠,沒停下筷子移動的速度,夾了一大口雞肉放進嘴哩,「嗯……唔……可是都沒這麼好吃……咦?那……那是什麼?」
突然,她的眼睛盯上了簡言傑夾的雞屁股,渴望的眼神忍不住流露出來,「有這個唷?看起來好好吃說……」
簡言傑一扯嘴角,冷酷的神情依然,筷子在半空中移轉方向,朝著她的碗,「給你!」
這看似自然而然的舉動,卻叫蘇荻詠有說不出的感動,「哇!你人真好!」
「嗯?」
好人?簡言傑挑了下眉頭,從小到大沒聽過有人說他是好人的,他甚至連好人的定義都不清楚。
「我是說真的呀!你不但會做菜,做的這麼好吃,人還這麼大方。」
對從小在大家庭裡搶菜吃的蘇荻詠來,在餐桌上肯給別人雞屁股的人來,簡直像神一樣,「仔細想想,雖然那天米蟲罵得很慘,可是能幫你的忙,還真是幫對了,嗯……好吃!要給我這麼好吃的東西……結幾次婚都可以……好好吃唷。」
「是嗎?」
簡言傑臉似乎有些微微地泛紅,臉上那剛毅嚴酷的線條也跟著柔和起來。
做菜!這從小就莫名熱愛的興趣,像來只有被人瞧不起的份,認為身為一個歐陽本家的後代,竟然會去玩鍋碗瓢盆這種東西,簡直是個污辱,尤其是他的母親常芸芳,更是痛恨他的嗜好,打死都要逼他念到博土才甘心。
沒想到,今天竟然會有人這麼由衷地讚美他?
「我說就是這樣嘛!」一嘴食物下嚥,蘇荻詠用筷子指指他的臉。
「嗯?」
「你應該常常笑,你笑起來多好看呀!加上你現在這漂亮的金邊眼鏡,看起來更是帥,沒事戴個大黑框,遮住這麼漂亮的眼睛,真是浪費哩!」
蘇荻詠笑著看著他,一副已經是跟他認識多年的熟稔樣,怎知,她的話卻讓他的臉沉了下來,臉上那一丁點不小心洩漏出來的笑意也跟著消失無蹤。
「吃飯吧!」
他低下頭,沉默使得臉上那原本就剛毅的線條看起來更冷厲。
「咦?我是在讚美你耶!」
「我不需要讚美。」
「不可能!有人能讚美我的話,我高興都來不及呢!你不知道呀!就跟這雞屁股一樣,是每隻雞身上最獨一無二的地方呢!」
「雞脖子!」
「咦?」
「雞脖子也是獨一無二的地方。」
從那冷酷的臉龐聽到這種幽默的話語,一時間,叫蘇荻詠無法適應。
「哎呀!我又不喜歡吃雞脖子,反正,我覺得你看起來太孤僻,都是那雙眼鏡害的,還有呢!你看看自己,現在穿的多好看呀?為什麼不穿這樣去上班呢?我相信你的身材這麼棒,要是穿對了衣服,又常常笑的話,一定一大堆女人會倒追你的,哪敢像藍麗美那樣嫌棄……啊!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蘇荻詠很少這麼聒噪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他面前她就是忍不住。
「我不喜歡女人,所以越孤僻越方便。」
「耶?方便?為什麼呢?」
她的問題叫簡言傑直皺眉,這也用得著解釋為什麼嗎?
「吃你的飯。」他低下頭,眼皮抬也不抬,專心地吃著飯。
蘇荻詠不死心,「你又逃避問題了,這真不是好習慣!套一句公司裡的紅娘鐵則,愛逃避的男人就永遠看不清對他真心的女人,如果想要找個好女人,你不可以這樣常常逃避問題啦!」
簡言傑沒說話,蘇荻詠看他沉默安靜地喝著湯,似乎不打算再回答任何事情,生平,第一次有不死心的堅持。
「你有點自閉唷!」
她努力的扇風,想點火,可那顆大頭依然低著頭,喝著湯。
「你是不是受過感情創傷呀?被某個女人甩了。」蘇荻詠努力地在心底回想著過去別人教她的那一套。
「要是沒有的話,就是跟小時候有關了,你小時候是跟父親感情不好?還是母親?」
「其實我懂的也不多,不過我有個朋友,對這倒是很清楚,他是個心理醫生,可以幫你……」
「閉嘴!」簡言傑終於肯開口了,一開口就是這兩個強而有力的字眼。
「呃?」
「我吃飽了,你吃完把桌子收一收,碗筷洗乾淨。」
「喔……」
蘇荻詠呆呆地看著他放下碗筷站起身.走向客廳另一頭,那感覺上是隱藏在黑暗中的走廊,身影消失在裡面。
糟糕!她太多話了嗎?
有點憂心地吃完飯,蘇荻詠又花了一個多鐘頭,才把碗盤洗好,廚房整理乾淨,不是因為廚房被弄得很髒,而是因為她手腳實在是太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