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謹宜原本漾在嘴角的笑漸漸消褪。她知道他這趟下台中絕對不只因為公事,她更知道陪伴他去台中的人,是他美麗的秘書女友……但,她能說什麼?
「好。」
「有事嗎?」男人的語氣淡然,宛若陌生人一般。
「胎兒沒事,你請放心。」
話筒兩端的人皆停頓不語。
「那就好。」
兩人同時掛上電話,沒有任何道別和噓寒問暖,更沒有任何的關心之意,一來一往的回應都是冰冰冷冷、沒有感情的。
這是她的丈夫。
也是她腹中胎兒的父親。
這就是她的婚姻。
除了小孩,彼此沒有任何交集的婚姻。
童謹宜望向前方熱熱鬧鬧的排演舞台,那些快樂和嬉笑的聲音,一點兒也無法感染到她,她只覺得自己處在無窮無盡的孤獨中……算了,總是要習慣的。孩子生下來交給他之後,婚姻隨即結束,這是當初的約定……所以,她必須習慣所有的孤單寂寞。
童謹宜眸心黯然,悲涼地歎了口氣。
☆ ★ ☆
排演到正午,童謹宜協助送走所有的學生之後,和工作人員留下來繼續討論,直到夕陽西下。
「這一部分為了整個舞台效果的順暢性,我會再回去修改。」孫郁巧在劇本上加注記號。
「那就麻煩你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大家辛苦了。」David站起身,宣佈結束今天的檢討會。
所有的工作人員圍成好幾個小圈圈,就他們所負責的工作留下來繼續檢討。孫郁巧則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David走到孫郁巧的面前,笑容滿面地說:「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搭計程車回去就可以了,你還有很多事需要處理。」
「沒關係的,你車子送修,我送你回家也是應該的。」
「真的不用了……」
「你太客氣了,我不愛你把我當外人。」
「這……」
該怎麼辦才好?他對她而言本來就只是一個工作上的夥伴,根本談不上什麼內人、外人的啊!
孫郁巧皺著眉頭,一時之間想不到該如何禮貌且客氣地回絕。
就在這時,劇場入口處的高中工讀小女生突然高喊:「孫姊姊,有人找你唷!」
「哦,我立刻過去!」孫郁巧迅速回應,差點沒跪地感謝訪客來得正是時候。
「David,我先過去看看。」
只是,她開懷的笑容在見到訪客的那一剎那立刻凍結。
闕東堯?身旁還跟著龍鳳胎?
「媽媽!」睿睿和婷婷開心地衝進母親懷裡。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驚訝極了,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從早到晚沒一件如意的事。
「你手機沒帶出去,車廠打電話到家裡,說你的車明天才會修好,我知道你沒車回去,所以順道來接你。」
他笑著提高手中還露出綠色蔥尾的購物袋,以茲證明。他穿著筆挺的西裝,身邊卻帶著兩個小孩,手上提著裝滿新鮮食材的超市購物袋,實在很有「家庭主夫」的架勢。
這副畫面,令她想哭……一種莫名的感動揪得她的心好痛好痛,她突然好想抱他,她突然好渴望汲取他身上那股安定的味道。
「哦,謝謝你來接我。」她哽聲說著,滿滿的感動讓她的嗓音變得柔和,不復這陣子的冰冷。
「別客氣。」
兩人目光相接,她盈淚的眼對上他思念的眼,兩人的眸中皆漾著無法磨滅與隱藏的深情。
「闕先生!」
David在身後叫喚,讓深情款款的兩人停止了無言的對視,也讓孫郁巧尷尬地撇開視線。
「好久不見!」
闕東堯握住David致意的手。「好久不見。」
David顯得相當熱絡,闕東堯看來也和他相當熟識。
孫郁巧疑惑地來回看著眼前的兩個男人。他們怎麼會認識?
「自從兩年前在英國一別後,我就對闕先生及您豐富的專業學識念念不忘。年初回到台灣後,一直想找機會去拜訪您,但因忙著劇場的成立事宜,又趕著劇團的排練,所以抽不出時間,心中始終掛念著這件事。」
「你客氣了。」
孫郁巧還是一頭霧水。
不知兩人實際關係的David笑著開口。
「郁巧,我不知道你也認識闕先生呢!闕先生日理萬機,一直沒空來參與這次文建會的公演,原來你早就知道,闕先生是這次兒童劇的主辦單位啊!」
呃!孫郁巧瞪大了雙眼,無法置信。她趕緊從提包裡拿出劇本,封皮上一字不差地印刷著主辦單位的名字——「安聚文教基金會」!大大的七個字,似乎正在咧嘴嘲笑她 的粗心大意。
闕東堯微笑著。「我以為你知道『安聚』是這次兒童劇的主辦單位,『鴨子媽媽』。」
「你、你、你……」
他溫柔撫觸著她微張的紅唇,她細緻的觸感還是和他記憶中的一樣。他緊緊地握住拳頭,將手上美好的感覺牢牢地收進掌心裡。
「你、你……你知道我是『鴨子媽媽』?」孫郁巧仍是驚訝不已。
「重逢的那一天,你和文建會吃飯,我才知道你是鼎鼎大名的童書巨星——『鴨子媽媽』。」
孫郁巧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你怎麼沒和我說……」
「呵,我們忙著吵架和冷戰都來不及了,哪有空談及彼此的工作呢?」他有些嘲弄地說著,但臉上卻展露出十分愉悅的笑容。
「怎麼可以這樣啊……」
她知道「安聚出版社」是闕東堯的,所以當初在投稿時,就算知道「安聚」的稿酬在業界中是以優渥出名的,就算明瞭自己的經濟狀況很拮据,可她仍是堅決不選擇「安聚」,沒想到,這樣躲了一回、繞了一圈,到頭來還是和他的公司脫離不了關係?!
老天!她有種頭重腳輕的暈眩感覺。早知如此,當初她就殺去「安聚」,好好地撈上一筆稿酬才是!
「相信有『鴨子媽媽』的鼎力相助,這次的兒童劇一定會不同凡響!」闕東堯還不忘壞心地揶揄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