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東堯沒去理會這小小的打擾,他繼續逼問孫郁巧。
「你怎麼解釋?」
「解釋什麼?我順利生下他們兩個,我們都還活著。」
安靜的屋子裡,出現了闕束堯握緊拳頭,指關節發出的「卡卡」作響聲。
「我問的是你要如何解釋你讓我們父子女分離了五年,而不是你的生產過程!」
孫郁巧瞪大了眼,他分明想氣死她不成?「原來是這樣子的,你在意的不是我在產台上冒著生命危險生下孩子的事,而是我當年應該生完小孩後再離開才對,是不是?」
闕東堯在聽到她說「冒著生命危險生下孩子」一句話時,高大的身軀猛力一震!在她預產期的那一個月,他找遍了台灣大大小小的醫院,卻完全找不到她的就診記錄。他知道她有回原來的產檢醫院調閱病歷,但就是查不出來她換到哪家醫院去了。
「我沒這麼說。」
「你就是這個意思!」
孫郁巧生氣了。
這男人實在太不尊重一個母親了,生孩子是要拚命的耶!他難道沒聽過一句諺語——「生贏,麻油香;生輸,棺材板。」他怎麼可以這麼雲淡風清,完全不在乎、不關心她所受的苦難?
孫郁巧原本因被逮到而驚慌失措的反應立刻消失無蹤。
「你是存心來氣死我的嗎?」孫郁巧瞪著他口
「我沒這個意思。」闕東堯皺起眉頭。
她環抱住自己,整個人氣憤地顫抖著。她氣自己,在事隔五年之後,她竟還天真地以為闕東堯會在乎自己的生死,她真是一個冥頑不靈的大豬頭!他都可以找小老婆了,她這個正室又算得了什麼?
「反正你只要小孩,就算我死在產台上,你也不會在乎!」
闕東堯氣極地咆哮道:「我說過,我沒這個意思!」
孫郁巧的眸心燃起兩簇火焰,她嗤之以鼻地吼了回去。「你就是這個意思!敢情您的『潘小姐』沒幫您生幾個小孩,所以您看到『我的』小孩才會痛哭流涕?」
「你!」
「怎樣?我有說錯嗎?」
這女人真有搞瘋老闕的好本事!林啟凡忍住狂笑,打量著老友因暴怒而紅透的臉和氣到發抖的高大身軀。要不是他太瞭解老友有多愛眼前這個可以逼瘋人的女人,他相信,老闕肯定會拿把刀砍過去的!
「我沒有潘小姐!那是個誤會,而你卻笨得不去求證,就一味地信了她的話!」
孫郁巧瑟縮了一下,更加用力地環抱住自己。沒錯,當年因為懷孕的種種不適和自己容貌的變醜,使她變得沮喪而憂鬱,所以當那個女人來家裡耀武揚威時,她才……她才會悲傷地只想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
如果……如果真只是一個誤會,那她該怎麼辦?
不!怎麼可能只是個誤會?無風不起浪,要不是真有暖昧,人家哪敢跑來家裡喧賓奪主、耀武揚威?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嗎?」她放下雙手,撇開視線,不想面對他震怒悲傷的黑眸。她指控的都是事實,他根本毋須悲傷!
「這是事實,郁巧。」闕東堯繃緊的嗓音中含著好多、好多的苦楚。
郁巧垂下眼簾,苦澀地望著自己緊握在膝上的雙手。曾經,她有一雙細嫩的手,然而,這五年來,她這雙手早讓家事和繪圖的化學原料給折騰得粗糙乾澀。
「五年了,很多事再去追究也毫無意義,況且我們早就離婚了。既然你看到孩子了,那麼,我們現在該討論的是你日後來看小孩的時間。」
闕東堯凝視她強裝冷靜的臉龐,她瘦了,完全不復往日的豐腴,她怎麼可以該死的這麼瘦弱?!這五年來的日子,她是怎麼過的?郁巧是個除了作畫、上山賞風景外,其他事都很懶散、很依賴人的人,可她卻從一個被照顧者搖身變成一個同時要照顧兩個孩子的母親,這漫長的五年,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們沒有離婚,郁巧。」
「沒有離婚?!」孫郁巧愕然地抬頭,拚命搖頭否認。「不可能!」
「你大可去戶政機關查查。」
孫郁巧無法置信地搖著頭,她簡直快瘋了!這五年來她一直以「離婚婦女」自居,沒想到現在她竟然被告知還是已婚身份?!天,她還差點參加「晚晴協會」耶!
「可是……可是我有委託律師找你簽字的,他還拿了我一筆委託費用耶!」
闕東堯冷冷一笑,他闕某人的老婆很天才,在她離開三天之後,找了一個不知打哪兒來的律師到出版社找他簽離婚協議書,還大方地撂下話說——什麼都不要,只要離婚就好!
她以為,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就可以把所有的愛恨情仇一筆勾銷,彼此老死不相往來嗎?郁巧絲毫不顧及他的感受。
「很遺憾,顯然你被騙了,那紙離婚協議書,我沒簽。」
呃?!孫郁巧震驚之下開始口吃。「但是、但是……我付、我付了一萬塊耶,他們說保證辦到好的……」況且那時又在兵荒馬亂之際,她忙著安頓自己和未出世小孩的住所、忙著重新準備小孩出生後要用的用品、忙著調閱先前產檢醫院的病歷、忙著重新尋找醫院生小孩……
她忙得天昏地暗,根本沒注意到律師並沒將雙方簽名過的離婚協議書再交還給她,當然更沒心緒去戶政機關查證自己的婚姻狀況……該死!那個律師竟然就在她最混亂的時候,拿了錢,事情沒辦妥就落跑了?!
闕東堯持續冷笑,深不見底的黑眸中儘是駭人的冷凜氣息。「那還真是遺憾萬分,『闕太太』。」
孫郁巧像只憤怒的小貓般,張牙舞爪地吼道:「太沒天良了!連這種錢也要騙,我非找他算帳不可!」
林啟凡聽到這裡,再想到當年那個律師被闕家兩兄弟整到差點丟了律師牌照的淒慘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你不用找他算帳了啦,我猜那個律師早就不知躲到哪兒去,你找不到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