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聽說EmporioArmani的新裝發表會今晚要在『名人巷』舉行耶!你去不去?」斜眼瞟著講台上還在振振有詞的大肚婆老師應湄,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女生傾向被眾人圍在中心點的「公主」壓低聲音問。
「你們在說什麼?EmporioArmani!公主,你有門路啊?」討好的幫人稱「公主」的校花遞上LV最新款的包包,一名打扮人時的女生高分貝的開口,用幾乎是哀求的眼神,謙卑的望著任雨荃。
「好了,看來週末狂歡的氣氛已經讓在座的某些同學坐不住了,那今天的課就到此為止,下個禮拜開始老師要請假,各位的代課老師是--」數學老師應湄合上手裡的教材,話都還沒說完,就被任雨荃站起來的動作打斷了。
「嗯……今晚有時間的話,我應該會過去繞一繞吧。」不等任課教師開口宣佈下課,向來仗著自己是校董的女兒便目無尊長的任雨荃已經率著眾人,大刺刺的步出教室。
「好羨慕唷,可不可以帶我們一起去?」圍繞在任雨荃身邊的女生們像麻雀般嘰嘰喳喳的開口,一群人隨即像陣旋風般捲出了門外,其他同學也是有樣學樣的陸續走出教室,壓根兒不把樣在台上的應湄放在眼裡。
應湄搖了搖頭,學園裡的老師們都拿校董寶貝女兒任雨荃沒辦法,她一個小小的數學老師,當然不可能例外。
不過話說回來,看看懷寧學園這群權貴之子、名門之後學生們,又有哪個是他們這些小小教書匠開罪得起的?
私立懷寧學園,是一所採幼稚園至研究所一貫直升式的超級貴族私立學校。當然,你也可以這麼說--它是一所只要你很有錢,非常非常有錢就可以進得來、買得到畢業證書的「學店」。
稱它「學店」或許有些失禮,看看懷寧學園那雄據台北近郊一整座山的氣派學府、為數上萬名的教職員、還有文理工商法甚至體育都齊備的各系學院……起碼也該稱它為「教育界的百貨公司」才對。
想著這些和同事們私下傳頌的刻薄評語,應湄突然笑出了聲音,驚動了獨自一人留下來幫自己收拾講義的文瞳。
「應老師?」文瞳推推自鼻樑上滑落的塑膠眼鏡,抱著手裡一疊疊的講義走向挺著大肚子應湄,柔聲開口。「您的臉色有點蒼白,我扶您坐下好嗎?預產期只剩十周您還來上課,是不是太勉強了?師丈今天也是五點來接您?」
編著小土豆般的兩條麻花辮,一張小臉上掛著一副可笑的紅框大塑膠眼鏡,看來弱不禁風的小身子背著一個不知塞滿了什麼的帆布袋,鬆鬆的罩著一件將她由脖頸包到腳踝、看起來就像阿媽睡衣的白色連身長裙--
這就是懷寧學園有史以來成績最傑出、個性最乖巧的超級優等生,侯文瞳。
「別擔心,老師沒事,只是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迎向文瞳藏在厚厚鏡片後的迷惑目光,應湄撫著肚子,對這貼心的女孩露出慈愛的神情。「不坐了,你師丈今晚要開會,換人來接,那小子可沒耐性等人,我們還是先到停車場等他吧。文瞳啊,今天是星期五,你應該也有節目吧?」
「我……」尷尬的笑了笑,文瞳轉移了話題。「應老師,下個禮拜的代課老師也用您的講義嗎?新課程應該是接續第三章開始吧,如果要換新講義,那麼共筆的內容是不是也要更新……」
「這些事情下個禮拜再說,留給新來的代課老師去操心吧。」走向停車場的方向,應湄輕拍文瞳的肩,眸光放得很柔。「文瞳,人生不是只有功課和工作的,你知道嗎?」
進懷寧學園這麼久,應湄也由高一一路教導文瞳到高三,但她對文瞳的瞭解還是很有限。
也許是因為她不甚起眼的平凡外表,學園裡的學生都把這個內向、乖巧的女孩當成瘟疫,從來沒有人真正瞭解文瞳、和她家裡的狀況究竟如何。
但,更多時候,應湄卻感覺是文瞳將自己包圍在一個框框裡,拒絕所有向她伸出友誼雙手的人……
「青春啊,一生只有一次,錯過了可就不會再重來的,你要好好把握!別像老師一樣庸庸碌碌了半輩子,年過三十才接受你師丈的追求,浪費了這麼多時間,弄得自己現在都快變成高產婦囉……」
撫著圓圓的肚腹,應湄的臉上有著小女人的幸福光輝。「有沒有想過抽出一點唸書的時間,去交交朋友、談談戀愛什麼的?」
「我沒……沒想過。沒時間,也沒有意願。」苦笑了一笑,文瞳的眼閃避應湄的探詢。
「沒意願?你很喜歡小朋友的不是嗎?你不是跟老師說過,你也夢想著有一天能結婚、生子、擁有自己的家庭……怎麼回沒意願談戀愛呢?」
應湄的關心近乎於逼問,文瞳的小臉蛋倏地刷白。突然的,一輛疾馳而來的銀BMW320i在空曠的停車場裡如花式賽車般左彎右拐的回舞看,最後停駐在她們面前。
「那……那是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應老師,這台車是來接您的吧。」文瞳指著前方的黑頭轎車說。
「來,一起上車吧,我們順道送你回家。」應湄招呼著,幫她打開後座車門。
「不……不用麻煩了。我想起來我還有作業落在教室裡,老師,祝您在美國生產順利,下個學期再見。」文瞳後退一步,用禮貌畫出距離。
「文瞳……」應湄還想再多說什麼,車內的駕駛卻不耐煩的出聲催促她。
「快一點,別浪費我的時間。」男人的聲音低沉而冰冷,聽起來像十二月的寒風吹過耳窩似的刮人。「戴烙的秀快開始了。」
「阿泀!」應湄叫著駕駛,聲音裡有著濃濃的警告意味,下一秒,卻被用力的扯了進去,連聲再見都來不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