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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阮爺,你可別氣,是杜某誤會了。」她笑歎。

  「誤會?」他氣惱地哼了聲:「什麼樣的人就有什樣的想法?怎麼旁人不誤會,你卻會想歪了?杜畫師,三更半夜的,既然你迷了路都能摸索到這兒來,去其他地方也一樣,你直走便可到鳳春住的地方,你過去吧!」

  「阮爺,就當我說的全是放屁。」她一向能屈能伸,笑道:「明天我去向鳳娘

  賠罪就是。你別趕我啊,要我又迷路了,誰知會不會不小心掉進哪個坑啊湖的。」

  這女人!分明是抓住他絕不會無故不理一個人的死活……胸口溢滿對她的怒意,他「目不斜視」地瞪著正前方,即使看不見任何東西,也不想再面對她。

  「阮爺你又氣啦?你到底不喜歡杜某哪兒?杜某的臉?杜某的聲音?」她笑。

  她的臉?他根本看不見,偏教她拿來說!他瞇眼,咬牙:「杜畫師,你是個姑娘家,卻稱杜某杜某的,不合體統!」

  「那是學我爹的。」提及她爹,她的語氣雖然還是皮皮的,卻帶了點柔情。

  「你跟你爹感情真好。」他哼聲道。

  「欸,阮爺,你的聲音像在敷衍了,我真怕你隨便敷衍到睡著呢。」

  有她在場,他怎會入睡?阮臥秋心裡先是這麼想,後來聽她聲音帶絲緊張,好像真伯他睡著似的……她只是迷路,不是嗎?

  他沉吟一陣,沉聲道:「杜畫師,你要我相信你跟我這麼有緣份,連迷路都能到秋樓來,實在令人難以信服。你三更半夜來我這裡,到底是在躲什麼?」

  杜三衡摸摸唇,笑:「阮爺,當官的都像你一樣,這麼容易就找出破綻嗎?」

  他未置一詞,像在黑暗中等待她的答覆。

  「阮爺,我說實話了。」她微微傾靠他,輕觸到他的肩,彷彿能碰到他的體溫,就能感受到他的浩然正氣。她壓低聲音道:「你府裡好像有鬼呢。」

  「鬼?」他皺眉,斥責:「杜畫師,你在耍我嗎?」

  「不不不,我沒要你!我是親眼瞧見了,差點嚇死我了!」她是餘悸猶存啊。

  阮臥秋注意到她語氣中的害怕,平靜道:「這世上沒有鬼。」

  「有!怎會沒有呢?」她圓大的眼眸乾脆鎖住他的方向。就算看不見他,也會覺得心安。這個人有副壞脾氣,可是卻很正氣。「我以前就遇過呢。」

  「我沒遇過。」

  「阮爺,你正氣凜然,沒做過件壞事,自然鬼不敢來找你。可我,做了令它們討厭的事,那就算時時來找我,也不稀奇了。」

  他罵道:「杜畫師!你在胡言亂語什麼?縱然有鬼,人鬼兩界,不同歸處,豈能相互擾亂?」

  「是這樣的嗎……真的是我在胡思亂想嗎?」

  阮臥秋聽她語氣似有遲疑,便道:「若不是胡思亂想,那就是有人裝神弄鬼來嚇你了。杜畫師,你說你在我府裡遇見的鬼生得如何?」

  她極度不願回想,但心裡明白若不弄個清楚,只怕明早她收拾包袱逃之夭夭。

  她摸索了會兒,摸到靠在長椅上的溫熱大手,立刻扣住。剎那間,他又僵硬了,她有點想笑,幾乎可以想見他很惱怒又很無奈的表情。

  她的猜測果然沒錯啊。他看起來脾氣是很壞,可他看不順眼的人有難,他也不會棄之不顧。

  「鳳娘提過,打你定居此地後,沒有新僱傭人。那鬼,是個少年鬼,十五、六歲的樣子,每天我來秋樓時,必會遇見他不發一言地瞪著我看,直到方纔我在房裡打盹,他就緊靠著我窗口,青白著臉,舌頭吐得長長的,要說不是鬼,誰信?」

  阮臥秋皺眉。府裡有這人嗎?

  「阮爺,你是不是得罪過什麼人,害得人家枉死?」

  「胡說八道!」他罵道:「準是有人裝神弄鬼在嚇你。」

  「嚇我?我在你府裡,人緣還算不錯,又沒結冤,誰會嚇我?」

  人緣不錯?她這種性子也會有人喜歡?他心裡不以為然,卻沒有說出口,只清楚說道:「我說過,世上沒有鬼。縱然有,也多半是有人在胡鬧,杜畫師你不去想它、不去念它,那麼,你心中自然沒有它了。」

  「不去想它啊,還真難呢。有時候,我還是會想起那一晚,沒有臉的綠衣鬼想要帶走我爹……不然一晚上都想你好了,阮爺。」她打趣,聽「正氣」再三保證,心裡逐漸安穩了。

  他皺眉,沒再出口罵她。她的笑聲輕溢,像淡淡白霧活躍地飄散在他的眼內,模糊的身形就在其中。縱然有二郎的形容,仍舊無法勾勒出她具體的長相……

  忽然之間,她像整個人傾向他,額面抵著他的肩,他微愣一會兒,正要開口斥罵,又聽她迷迷糊糊地低喃:

  「是三更天了嗎……難怪我想睡了呢……」心一安就困了。

  想睡?十指尚彼此交纏,又得寸進尺地拿他當枕來睡。心裡溢出怒氣,隨之而來的是無可奈何。他能硬碰硬,就是無法對一個弱質女流撒手。他懊惱地輕斥:

  「沒見過你這種人!」

  「那是阮爺看人就像看鏡子,以為鏡子裡看見的就是全部……」她慢慢合上眼,聽見他哼了聲,心裡安穩了,睡意轉濃。

  夜風吹來,他的衣袍不停被某樣東西騷擾,他伸出手摸索,摸到又細又長的……頭髮?她的?這麼長?她沒紮起頭髮就逃出客房了嗎?

  不知為何,心頭遽跳。連忙斂神,腦中卻不受控制地想起田世伯說她發尾五顏六色的,不知沾了多少顏料……五指勾拳,將她的發尾掌握其中。

  這女人……明明只是畫師身份,何時竟不經他允許,這麼地跨前接近他?心頭不快,卻沒有將她推開,怕她一醒來又說著讓他滿肚子火氣的輕浮話。

  他閉上眼。不用猜也知道若此時他在屋內休息,依她無賴的性子,一定會賴進屋內,鬧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窘境!真不知她是真怕鬼怕到來找他擋鬼,還是故意來鬧他!她這種自私自利的人啊……他就是看不順眼!思及此,不由得鬆開手,任她髮絲亂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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