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視線落下,訝問:「爺兒,你手指受了傷嗎?」全是血。
阮臥秋沉默一會兒,收起五指成拳。「不,是杜畫師的血,沾了很多嗎?」
「是啊,流滿爺整隻手掌呢,回頭我去打盆水讓爺兒洗掉污血。」
他沒有作聲,就沉默地定著,又過了半晌,他道:
「送我回秋樓後,別急著打水,你再回去看看大夫怎麼說她的傷勢。」
「好的。」陳恩抬頭,看見自己最敬重的爺若有所思,又摸上了他的唇──
最近,這舉動真的好常見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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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神清氣爽的笑聲由遠而近,陳恩先是皺著眉頭,幫忙拉好阮臥秋的衣襟,接著鳳二郎抬進畫具,最後,杜三衡進房,一見阮臥秋,驚喜笑道:
「早啊,阮爺,你今天看起來真是……秀色可餐啊……二郎、陳恩,你們用這眼神看我,是我變醜了嗎?」
「杜畫師,你是傷口痛到傻眼了嗎?少爺是英明神武,你用秀色可餐來形容,我真怕你是不是早飯沒吃飽,要一口把少爺給吞了呢。」
「二郎!」阮臥秋低喝。
鳳二郎連忙捂嘴,瞪了她一眼,低聲道:「中午咱們再來拼!」
「二郎要拼,我絕對奉陪。」
「拼什麼?你們還在賭?」
鳳二郎一見他又要罵人,連忙道:「少爺,今兒個我得出門贖回你的玉珮,快來不及了,中午我會趕回來的!」語畢,逃之夭夭。
「陳恩,你去把杜畫師的酒壺換成水,一點酒氣也不准留。」阮臥秋吩咐道。
她眼巴巴看著陳恩搶走她酒壺,委屈道:「阮爺,沒酒我是沒法畫的啊!」
「你說過,只要是水都成,何必成酒鬼?」
「水無味,喝起來真的很痛苦。」她苦笑,目不轉睛地注視他,道:「還是阮爺怕我酒後亂性呢?」
「胡說八道,你是姑娘哪能酒後亂性?」這女人就是沒個正經,永遠不知她在說真心或假話!
唇角勾起,她的視線移到畫裡的肖像,再對照他的相貌,然後起身往他走去。
他微怔,斥道:「你過來做什麼?」
她又不是鬼,他緊張什麼?不,不該用鬼來形容,世上沒有鬼,是他說的。
她站定在他面前,笑歎:「阮爺這麼討厭我嗎?」
討厭……打第一次照會,他就對她不順眼,若不是念著她的長才,早讓鳳春趕她出府,而現在……
「我不是古典美人,眼兒圓圓,細眉又彎又濃,膚色偏白,鼻樑沒你剛硬,不過倒細緻得緊,嘴唇略薄,天生花瓣色。阮爺,我這樣的佳人,你不喜歡麼?」
「你……」那皮皮的語氣又惹毛他了。即使看不見她,也還是撇開臉,不想正面對著她。「再美貌又如何?既然我無法視物,那麼美色於我如糞土!」沒有當面戳破她的自誇自讚。難道她不知,就算他看不見,身邊也有人能形容她的長相嗎?
她眨了眨圓眼,見他又起惱怒,心裡又樂了;自來阮府後,她真是天天都快樂。她笑道:
「阮爺能這麼說就好,我破了相……不瞞你說,我至今不敢看傷口,我很怕啊,怕破了相,那要很坦率地喜歡自己心愛的男子可就不容易了。所幸,美色於你如糞土,那麼破不破相,對我而言,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心愛的男人?這女人說話一點也不含蓄,不知羞恥──
阮臥秋抿著嘴,原要問她今天傷勢如何,這下被她搞得火氣上升,要問也問不出口。她的氣息又迎面襲來,像傾上前注視著他。又想起轎內那突如其來的親熱。他惱問:「你做什麼你?」靠得這麼近!
「我在打量你的長相啊。」她很理直氣壯。
他瞇眼:「杜『畫師』你的畫師之職呢?」
她笑道:「我是在做啊。這幾天我一直觀察阮爺……你別誤會,我只是想跟你說一聲,我想重新畫過。」
「重新畫過?」
「是啊,就是阮爺那幅打算留流傳後代的肖像。現在你的長相不一樣了,所以我想將畫燒了,重新再來。」
她說得很平常,在他聽來卻是疑問重重。好好一張畫,為何要重畫?他的長相從未變過,還是她哪兒有問題?
「爺兒,酒壺裝滿了水。」陳恩走進屋,一瞧屋內景象,喊道:「你做什麼?」這麼接近爺兒!從他這角度,差點以為她對爺毛手毛腳!
「我能做什麼?推他上床嗎?力氣還比不過你的爺呢!要推也是他推我才是啊!」
陳恩聞言,脹紅臉,正要開罵,阮臥秋卻沉聲道:
「又在胡說八道。陳恩,你先出去吧。」
陳恩瞪了她好一會兒,轉向他時,眼神化柔,然後退出房外。
「阮爺,你可要好好為我保護自己啊。」這小孩的眼神真毛。「我真怕哪天你一覺起來,得負起不該負的責任。」
「什麼?」
她蹲在他面前,仰頭笑:「我是說,哪天他若是這樣學我親你,你一定要避開!」滋味永遠嘗不夠,她舔舔唇,想再吻上他,他彷彿生了眼睛似的,手背擋住。
「你做什麼你?」雙耳微紅,語調卻極為冷淡。
她扮了個鬼臉,起身。「阮爺,我只是做個樣子,讓你防範嘛。」好可惜哪。
坐回椅上,盯著畫作瞧。這畫,明明就是他的長相啊……半瞇著眼打量他。
今天他身穿往常藍紋白底的儒袍,漂亮的黑髮披在身後,他的眼眸有點似丹鳳眼,又細又長,由於睫毛濃長的關係,他的眸瞳看起來又黑又深,微微泛黑的唇形有點惱怒地抿著,唇角線條也有點硬,看得出不是常笑的人……哎啊,明明是很俊俏的長相,為什麼一開始沒有注意呢?
她本以為他出府的那天是例外,是鳳春巧手,後來才發現原來是那夜從她逃到他那裡去後,他的長相開始有了改變。
阮臥秋半晌聽不見她的聲音,按捺不住情緒,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