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順著她的手,摸到她的肚腹,隨即如燙到般縮回。「你肚子不舒服?」
她輕訝了聲,暗驚他竟然能發覺自己的不適,笑道:「是有點不舒服。我猜是空腹陪陳恩喝了幾杯,才老覺得不太舒服。」至於喝了幾杯,那可就不能明言了。
「空腹?你怎麼不吃晚飯?」
「欸,阮爺不也沒吃?」
「少跟我嘻皮笑臉的!」他又被她氣了。「鳳春呢?沒給你送飯嗎?」
「唔……今兒個東方非跟他的隨身武士大概有二十人上下,府裡的米正好用完,鳳娘便請廚娘煮了碗麵給我。我知道你還要問什麼,阮爺,你會不會挑食?」
「不會!」原來挑食!「若不合胃口,請廚娘再煮便是!」
「不算挑食,阮爺,我只吃米飯,只要煮飯煮得好,不淋肉醬,我也吃得開心。小時候,我最快樂的事就是吃飯,到了現在還是不變,只要我吃了飯就快樂,至於其他食物我就不想碰了。」
他聞言,哼了聲,注意到方才摸她的手,冰冰涼涼的,必是十分的不舒服。既然不舒服,叫鳳春再騰一間客房給她就是,為何來他這裡?
就為見他一面?每天都可以見,何必選在此時此刻?
「阮爺,一開始我就想說,你眼上的藥草很香啊……」她笑道。
她的笑聲依舊輕浮,完全察覺不出一絲異樣。是啊,明明察覺不出她哪兒不對勁,卻能從她聲音聽出她不舒服,連他都覺得訝異了。
「真的好香呢……」
不知何時,她竟然靠近往床內移了過來。他皺眉,仔細聆聽她的一舉一動。
「阮爺,名醫說多久能見光?」那芳香的氣息就在面前,帶著淡淡的酒味。
「自然是等東方非走了之後。」
「哎……阮爺,我的肚子好痛呢……我能不能親你一口呢?」
他一聽她肚子痛,咬牙正想秋樓附近沒有家僕,唯有等天亮之後鳳春才會出現,她要肚子痛該怎麼辦?匆地再聽她說淫穢之詞,還沒有回神,嘴上就遭偷襲。
涼涼的唇瓣幾乎貪戀地吻上他的嘴,他頓時一僵。
「阮爺,你好香哪……」她吐氣如蘭,留戀忘返地舔著他的唇。
這女人!當真是得寸進尺了。
「欸,阮爺,你的味道真像是阮府裡的白米飯……」
白米飯?他?
「又香又有嚼勁。」像貓咪般直吻著他的唇,染上他的氣味:心裡就很樂:「小時候我哪兒不舒服,我爹就會帶我去吃飯,一吃飯我就快樂,連痛也忘了……」
她言下之意,是指吻他也能替她止痛?這女人分明是誆他……
聽見她微微抽氣,有點重心不穩,傾向他;他直覺伸手摟住她,沒料她太過往前傾,兩人雙雙倒在床上。
「搞什麼你……」她的身子又軟又無力,甚至有些冷涼。真很難受嗎?
「阮爺……」她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聽他又惱又怒,乾脆不爬起來了,順勢縮起身子。「你真是表裡如一,我大概明白東方非為何不拿美色來毀掉你了。」
他皺眉,聽見她自行滾到床的內側,他心裡不甚痛快,又想起她身子難受,便隱忍不放,慢慢撐起來摸索坐到床緣,與她保持距離。
「你是什麼意思?」她讓他頭暈腦脹的,根本無暇思索其他事情!
「我是說,阮爺你一定很注重精神層面。」連個回吻都不肯!她心裡也直歎氣。「就算它日你有妻妾,只怕也不會很熱中男歡女愛吧。」偏偏她不一樣啊。
「你還是個閨女,怎能這樣說話?」又怎能這麼地放肆對一名男人?就因為她說喜歡他?就那麼一點喜歡,她就能動不動就吻他嗎?
一思及她嘴裡的喜歡就那麼一點點,莫名地,他心頭又有惱意了。
「阮爺,我真要喜歡上一名男子,我一定想親近他、碰觸他,想要得到他的身子,也要獨佔他的全部……」她歎氣:「這就是我們兩人之間最大的差別啊。」
這麼露骨的宣誓,與她之前那種嚮往淡如水的說法,簡直是天地之別。他心裡又疑又惱,到底哪一種才是她的真心?
這女人,好端端的,何必來招惹他?即使他的日子就這麼過不去,不也挺好?
「欸……」
他咬住牙,側耳細聽她斷續的呻吟,如果不是夜裡一片寂靜無聲加上他失明,也不見得會聽見她那微弱的低音。想起她之前連受了又深又長的刀傷,也不曾當著他的臉痛喊,就知道她隱藏情緒功夫有多好了。
他遲疑了會兒,愈聽眉頭愈緊,最後摸索著移向床內側,摸到她的肩,直覺要縮回,後來又移向她的臉,心裡微驚。她的臉頰都是微濕,像是疼到流了一身汗。
「你這女人搞什麼你!既然不舒服,來鬧我做什麼?」
「阮爺。」她笑:「我好失望哪,你真當我來鬧你嗎?打東方非來之後,你心情極差,我是親眼看見他差人押著高進寶出府,那時你臉上表情又恨又惱,不是恨他、也不是惱他,而是恨你自個兒、惱你自個兒,在那時候你已經預見高進寶的下場了吧。欸,阮爺,我是寧願你氣我惱我,也好過自己悶在心頭啊。」
「你……真是油嘴滑舌,連來鬧我也有理由!」他斥罵,語氣卻不怎麼重。這女人啊……
「本來我是想找你一塊吃麵的,至少看了你,我心裡就樂得很。無味的面、無味的水都成了你的味道,那倒也挺快樂的。」
他皺眉,忍住罵她言語大膽。
「阮爺,我可不行了……」
「什麼叫不行了?」他罵。說話不知分寸!
「我是說,我胃疼,沒力氣了,你這床可要借我睡一會了。」眼花花,再挨下去可要兩眼一翻了。早知如此就不該空腹喝酒!原要陪他解悶的,她真是沒用!
「你……」他瞇起眼。
「阮爺。」她似笑非笑地低喊,在黑暗中摸到他的臉龐捧著,輕聲道:「你愛氣就氣我吧,不要再氣自己了,我老覺得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東方非是來逼你回去當官,我可先說好,你當官我也喜歡,不當官我也愛,只要你快樂就好,何必理他?欸,我本想來當解語花,結果落得這麼慘的下場,我的眼真花了,阮爺,你要吃我豆腐可得趁現在啊。」三句脫不了輕浮,她挨不住,虛弱地閉上眼,手指一滑,阮臥秋立刻抓住她無力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