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雨過後。
"真是造孽啊!唐家的骨肉……眼巴巴盼到的孫子就這樣沒了!我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求了,只想要個孫子,偏偏媳婦又不肯生,還這麼狠心的殺死我們唐家的骨肉!我怎麼這麼命苦?我到底造了什麼孽啊?"唐母在二樓的樓梯口不停地怨罵,等罵累了又回到自己房間哭天喊地的怨天尤人,把在唐家累積多年的怨恨全都發洩出來。
青青緊掩著耳朵,還是清清楚楚聽到了這些傷人的話。她感到全身乏力,小腹隱隱有著悶痛的感覺。
唐國沛從傭人的口裡聽聞這一場風暴,一臉嚴肅的從偏遠的主臥室走出來。要不是事關重大,他是不會插手家中事務的,這是長久以來,他第一次走進妻子的房間詢問這一切經過。
熙哲旋風般地消失,什麼話都沒有留下。
深夜,青青哭累了。她速度緩慢的收拾了簡單的行李,站在臥室中央,留戀地看看四周她和熙哲獨處過的空間。那寬敞舒適的大床,他倆曾經許下多少甜蜜的允諾,現在她要將一切都捨棄了!
她沒有其他逃脫的途徑,唯一的方法就是讓一切回歸到原始的開端。
熙哲直挺挺地站在臥室門口,才一夜間,他頭髮凌亂、滿臉鬍渣,就像個頹廢茫然的流浪漢。
一整夜,他在屋外抽了滿滿一個菸灰缸的菸,在吞雲吐霧間,不斷地回想他和青青的過去和未來。天上的銀河璀璨晶亮,他捻熄手中最後的一根香菸,感受這漫漫蕭寒的長夜。他們的未來將面臨一段寂寞的長路,但他一點也不想放棄,時間會證明自己對這份感情的執著並沒有錯。
他相信他們的婚姻正面臨一個轉捩點,整理所有的感覺、平靜激動的情緒之後,一切還會再從頭開始。
"你現在就想離開?"他聲音沙啞地問。
"嗯……"
"青青……"他痛苦的喊著她的名字。
青青仰頭打斷了他。"什麼都不要說了,我們不是都同意了嗎?我今天就搬回去。你會找律師辦好離婚手續嗎?"她兩手提著行李,肩上掛著皮包,明明哭紅了兩眼,神情卻還要故作冷靜。
熙哲不答。
"你會嗎?"她再追問一聲。
他困難的點頭,身軀猶如在油鍋中煎熬,心裡明明想要懇求她留下,外表同樣的故作冷漠。"我開車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叫計程車就好。"青青不想拿走唐家的東西,包括熙哲送給她的新車。
"這麼晚了,還是我送你。"熙哲逕自將她手裡的行李提了過來,猛地轉身,大步離開。
唐家的豪宅冷冷清清地看不到一個人影,熙哲放慢了腳步在大門口等待。
青青一步一步走到門口,猛然狂吸一口氣,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唐家的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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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位於台北的郊區,離青青的家有將近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青青坐在車子的前座,眼神渙散地看著窗外的景色,全身不停的顫抖。好冷,好冷……明明是涼爽的夜,為什麼她感覺像下雪的隆冬?
"把毯子蓋上。"熙哲一手抓住方向盤,一隻長手抓過後車座上的毯子,輕擺在青青的膝上。
青青垂著頭,緊閉著眼,兩手抓著毯子不放,身體不時地抽動,似乎在強忍著什麼。
熙哲一邊開車,一邊頻頻轉頭觀察她的動作。"青青,你還好嗎?你的胃是不是不舒服……"他還記得青青抱怨過胃痛。
"我沒事,我要回我家……我媽媽會照顧我……"她兩手抱著腹部,彎下身子將額頭靠在膝蓋上。
熙哲察覺不對勁,趕忙將車子停在路旁。
他解開安全帶,一手按住她顫抖的背脊,低頭詢問。"青青,你怎麼了?"
"我不知道……我好痛,我的肚子好痛……"她咬著牙,從唇縫中傾吐出微弱嘶啞的聲音。
他看著青青在月光下蒼白如紙的臉,心裡有一絲不祥的惶恐。
"我馬上帶你去醫院!"
青青感到腿間不斷流出汩汩的熱血,她下意識地用手碰觸,隱隱感到身體裡的某個部分正緩緩流失──
"血……"暗紅的血在月光下顯得觸目驚心,青青面色慘白,求救似的眼神驚惶的看著熙哲。
那是什麼?熙哲駭然的擰起眉心,右腳緊踩油門,心裡有種隱隱撕裂的痛苦。
車子快速的在暗夜中奔馳。
"熙哲……打電話叫我媽媽……叫我媽媽來……"青青痛苦的說。
看著青青被送入急診室,熙哲憂心忡忡的在櫃檯填寫表格,機械似的回答護士的問題,心裡猜想著幾十種可能的病。
晚上吃飯的時候,青青就說過胃不舒服,她好像一直很疲倦的樣子……一定是拿掉孩子的後遺症。孩子沒有了,那又怎樣?我愛她……縱使她不愛我、不要我的孩子,我也無所謂……我無所謂……熙哲忘了打電話給岳母,一個人坐在候診室的椅子上,抓亂了頭髮,痛苦地回想著。
"唐先生!"醫生從急診室裡走出來。
熙哲聽到醫生的叫喚,趕忙走上前。
"唐先生,孩子已經保不住了,她大量失血,我們會把她送到加護病房,先觀察幾個小時──"
"你說什麼?什麼孩子?"熙哲蹙起眉頭,陷入了迷惘中。
"你太太懷孕了,你都不知道嗎?"醫生懷疑地問。
"我今天才知道,可是她……"
"你太太因為流產,情緒好像不是很穩定,你一定要好好的安慰她。"醫生又說。
熙哲深深的吸一口氣,覺得胸口好像快要爆開來了。
"醫生,你確定嗎?她真的是流產了?她……她兩天前才剛剛做過墮胎的手術……"熙哲說著自己曾經相信的事實。
醫生一口否定,堅定地說:"不可能!孩子剛剛才流掉,你一定是弄錯了。如果做過墮胎手術,絕對不會有這樣的情況。唐先生,你太太懷孕至少有兩個月了,她失血過多,要不是你在最快的時間內把患者送來,恐怕連她的生命都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