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樓下,看到公寓大門口前停著一輛白色的大轎車。
車窗緩緩地移下來,言邵麒探頭對她說:「進來吧!」
他靜靜地凝視著她,曉瑜遲疑的佇立了一會兒,才打開車門,坐進車子的前座。
她沈默的望向前方,故意不去接觸他注視的眼神。
言邵麒從西裝外套裡揣出一封信。「曉瑜,這是你的辭職書。」
她拿回信,訝異地問:「我的辭職書怎麼會在你那裡?」
「陳經理拿給我的,他把下午發生的事情都告訴我了--走,我帶你到別的地方,我有很多話要對你說。」
「可是現在很晚了--」一想到今天發生的事情,痛苦及迷惘又襲上了心頭。
「明天下用上班,而且夜還很長呢!」
三十多分鐘後,他開車載她來到海邊。
潮水起落,海風輕拂,這裡真是一個令人心胸開闊的好地方,帶給人清冽空靈的感受,天下間所有的事情,在這裡都顯得微不足道。
「脫掉鞋子吧!」言邵麒說完,即刻脫掉腳上貴重的皮鞋。
他回頭看見曉瑜有些遲疑,索性低下身體,溫柔地替她拿掉涼鞋,溫熱的肌膚碰觸到她冰冷的小腳,她退縮的收起腳。
「我們到前面走走。」他站起身,拉住她的手,往海潮起伏的方向前去。
她深深地吸一口夜晚清涼的氣息,海風帶著一種鹹鹹的、濕黏的味道。她跟著他踏過的足跡一步一步地走,恍恍悠悠的思考著自己對他的感覺。
為什麼她喜歡這樣?只有兩個人,走在無人的海灘上,只有浪花、海風,和內心最深處的悸動交融。
她是喜歡他的。看到他痛苦的揉著頭,那一副憂鬱煩惱的神情,讓她情不自禁地吻了他。她知道,再也沒有人能令她如此失去理智。
他停下腳步,回頭凝視著她的臉龐,映襯著水波的流動,如此純真美麗。他忍不住托起她悲傷的臉龐,怔怔地端詳。
「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他輕聲低沈地說。
她聽到了這兩句話,汪汪的淚水滾在眼角邊,想高傲地抬起下顎直視他的眼睛,心卻投降在他深情凝視的眼神中。
「為什麼?為什麼人心這麼複雜險惡?為什麼王秘書要說謊?為什麼我這麼輕易地相信別人?為什麼你把我們之間的秘密告訴王秘書?我以為……我至少可以相信你……」她痛苦地問他。
他溫柔地拂去她臉頰上的淚水,堅定地說:「你是應該要相信我的。我沒有對任何人說過有關於你我的事情。王秘書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我一定會好好的查清楚,我懷疑……我的辦公室被裝了竊聽器。我會找反竊聽專家來查看我的辦公室,但是目前我還不想打草驚蛇……」
「什麼?竊聽器?」
「是啊!商場競爭激烈,這種不光明的手段我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平靜的陳述著。
「好恐怖啊--難怪王秘書什麼事情都知道……」曉瑜不懂,公司的事情原來比她想像的還要詭譎複雜。
「嗯,王秘書不過是被利用的一顆棋子而已,我還沒有查出幕後的主使者。曉瑜,文件沒有送到陳經理那裡,我知道是王秘書在搞鬼,只是時機未到,我還不能道破。所有的錯誤損失我都會負責,你不要擔心。事情並沒有你想像的嚴重,我會好好的處理,我只要你……相信我。」
她滿臉淚痕的看著他,揣度著他的話。看著他真摯的眼神,她告訴自己,她願意相信他。
「你要怎麼處理呢?我聽陳經理說,這次損失會有四十幾萬呢!」
「那是今天收盤的差額,明天股價會怎麼走,誰能預知?我可以賭上幾天--曉瑜,不要太難過,這件事情我知道你是無辜的。」
「可是……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們再也不會相信我了,他們都以為我是一個為求升職而不擇手段、愛打小報告、口是心非的小人。他們以為我陞遷都是因為你的關係,他們再也不認為我是他們眼中的紀曉瑜,連我自己都開始在懷疑,我是不是……」
她還沒有說完,言邵麒一把將她拉近,低聲地在她耳邊呢喃:「你不是!曉瑜,不要管他們,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們彼此瞭解,那些傷人的話不會改變你在我心中的想法。」
曉瑜被他清朗明亮的雙眸盯得失去了防守,月兒灑下銀白的光芒,她可以確定兩人的心都想更進一步地接近彼此,但在這當口,她想起了王秘書說的一席話。
「王秘書說……她說你已經有女朋友了。那麼……你為什麼還要帶我出來?我們到底在做什麼?」
雖然言邵麒的身體溫熱的抱緊自己,她卻感到心口一陣寒涼。
言邵麒傷感的聞著她髮膚的幽香,許久以來,他幾乎遺忘了這種心動的感覺,許久以來,他一直漂浮在幽玄的深海,一直到曉瑜的出現,他才找到往上游的方向。
「對不起,我沒有辦法阻止自己。」他心痛地說。
曉瑜苦笑一聲,輕輕地說:「你已經有女朋友了,你曾經對我說……我們兩人不能再繼續,原來是這樣。」
他握著她的肩膀,沈吟一會兒後,終於承認:「是有一個女孩……我們還沒有正式訂婚,因為她的身體一直不好,所以我們的婚事就拖延了。」
言邵麒放開手,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鋪在柔軟的沙灘上,兩人並肩坐了下來。
一陣沈默後,他緩緩地道起:「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兩家父母是投資的夥伴。她的父親也是公司的董事之一,握有不少股份。我顧忌的是我父親,他的地位需要他們的支持,就這樣,我和她的未來在很久以前就被決定了,一切好像理所當然。」他歎了一口氣,又說:「我一直當她是需要人照顧的妹妹,她身體不好,時常進出醫院,只要受到一點刺激,病情就會加重。所以,我們沒有人提過反悔的事,在別人面前,我也從來沒有反對過。因為這樣,我從來沒有交過別的女朋友,因為我知道我沒有辦法給對方任何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