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該說你固執還是蠢,根本就是自找麻煩嘛!」梅蘭對著她那一本畫滿了圈圈叉叉的「劇本」直搖頭。
「說我固執我還可以接受,但我可不覺得這麼做很蠢。」童心妙收起本子,歎息道:「你也知道不被男方家長所接受的痛苦,更何況凌非的父母跟我還有那麼一段淵源,我實在不想任事情就這麼繼續糟下去。」
「人家態度這麼蠻橫,你這樣不是拿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嗎?」
「或許叔叔不一樣。」童心妙說出自己的希望。
「可能嗎?在你印象中凌非他老爸講不講理?」
「老實說,我不記得了耶!」
「咦?你不是說他就像你的第二個父親?」
「我也說了他很少在家。」童心妙絞盡腦汁回憶著。「我記得他話很少,總是帶著淺淺的笑容,對我很親切,就這樣。」
「希望他至少還懂得感恩,否則你母親的犧牲實在太不值得了。」
「我想媽媽也不是要人感恩才救人的,而我……我只能說謝謝媽媽把凌非給我。」童心妙說。
梅蘭見狀賊賊地笑道:
「年輕人體力很好,你還應付得來吧?」
「你什麼意思?我勉強也算個年輕人啊!」話雖然說的理直氣壯,但一想起今天早上差點睡過了頭的原委,童心妙不由有些心虛。「你也真奇怪耶,男女朋友在一起又不光只有『那件事』可做。」
「怪了,我有特別指明哪件事嗎?你這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梅蘭說完轉身就逃了,童心秒就算想扁她也沒機會,只能朝她的背影扮了個鬼臉。
§ § §
下班回到家已經快十一點了,而今天凌非並沒有到公司來接她,童心妙告訴自己不可以因此感覺失望,畢竟那樣的寵溺只是偶爾為之,不能習以為常。
看見桌上的紙條才知道凌非又有拍攝工作,得凌晨才能回來。童心妙一方面因為他工作辛苦而蹙眉,另一方面又想著這何嘗不是打電話給叔叔的好時機,雖然說時間有些晚了。
她盯著凌非給她的便條紙,花了將近十分鐘做心理準備,然後以顫抖的手指撥了兩個電話號碼中的一個。
聽見叔叔陌生又帶著點熟悉的聲音,童心妙眼眶發熱鼻子泛酸,她沒想過自己會這麼激動,忙深呼吸了幾下。
「叔叔,是我,心妙。」她說。
電話那端寂靜了好一會兒,之後凌勳的聲音又傳來,語氣是既驚訝又懷疑。
「心妙?是你?真的是你嗎?」
從叔叔的聲音裡聽不出厭惡與排斥,童心妙滿心感謝。
「真的是我。叔叔,您這些年還好吧?」
「我很好,我很好,倒是你,怎麼會知道我這裡的電話呢?你阿姨說的?」
「不,是凌非告訴我的。」
「凌非?你們碰面了?在什麼地方?」
「在台北。」
童心妙約略描述了和凌非巧遇的情況,但是隱瞞了凌非當時帶著「前任女友」的細節。
「呃……叔叔,我有件事情想告訴您。」
「有什麼事你儘管說,叔叔可以幫忙的一定盡力做到。」
「叔叔……」童心妙哽咽了。
「如果當年我在台灣,又怎麼會讓你阿姨將你趕走?」凌勳歎氣。「我們一家人欠你太多,這輩子是還不清了,你阿姨她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勁。」
「沒關係,叔叔,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叔叔對不起你,心妙,你有什麼要求儘管說,叔叔一定會盡全力彌補你。」
「您千萬別這麼說,叔叔和阿姨養育我十年,我一直非常感激,所以您不欠我什麼,我也不需要您來彌補什麼啊!」
凌動聽著又長歎了口氣。
「你真是個好孩子,打小就是那麼乖巧懂事,為什麼你阿姨她就不能把你當自己女兒看待呢?」
「其實我能體會阿姨的心情,畢竟她很希望能再替凌非生幾個弟弟或妹妹。」
電話那端又沉默了,然後傳來凌勳疲憊蒼老的聲音:
「人應該要知足,如果不是你母親犧牲自己救了她,不要說什麼凌非的弟弟妹妹,你阿姨和凌非只怕也不在了。你阿姨她撿回一條命,還保住了肚子裡的孩子,這都是老天爺慈悲,讓她碰上你菩薩心腸的母親,她該生生世世感念這個恩澤才對,為什麼她就是想不通呢?」
「那麼叔叔,您是因為我才和阿姨漸行漸遠的嗎?這麼問您實在很失禮,但我聽凌非說您待在國外的時間愈來愈長……」
「這不能這麼說,應該說是我愈來愈無法忍受你阿姨那日漸偏激的心態。從醫生宣告她無法再懷孕那一刻起,她就變了,變得陰沉自私尖酸刻薄,她還……還一口咬定我在外頭養女人,對她不忠實。」
「您沒有吧?」
「我當然沒有。」
「那麼……您還愛著阿姨嗎?」
「愛?」凌動笑了笑。「我們這把年紀已經不時興什麼愛不愛的了。」
「但您還是關心這個家的是不是?您關心阿姨,當然也關心凌非。」
「遺憾的是他們似乎都不這麼想。」凌勳說的頗為無奈。
童心妙想了想,開口問道:
「您什麼時候有空回台灣來呢?」
「回台灣哪?」凌勳遲疑。「要休假是沒有問題。」
「我真的希望您能回來一趟,叔叔,因為……」童心妙深吸了一口氣:「我跟凌非就要結婚了。」
§ § §
欺騙長輩應該算不上是犯罪吧?
掛斷電話後的童心妙開始思索這個問題,她大膽的行為會不會導致不可收拾的結果?說真的,她自己一點把握也沒有。
總不好在電話裡拚命聊,很貴的耶!而且付費的是她,說的愈久她心就愈痛,況且再說下去凌非也許會回來,被他撞見的話可有得解釋了。
梅蘭說的對,這件事真是吃力不討好,她的確蠢,硬要把麻煩往自己身上攬,怨得了誰?
童心妙歎息,起身進浴室沐浴盥洗,二十分鐘後她圍著大浴巾走出來,恰好聽見開門聲,她微微探出頭去,就看見了正在脫鞋的凌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