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該放任著他緊握住自己的手,這是不對的行為!
「你流汗了。」
邵子霽頓住了腳步,緊握著她小手的大掌絲毫無放鬆的跡象,對於她的拒絕他不以為意。
側過身來,他審視她一會兒,然後一手由西裝口袋裡取出手帕,逕自為她擦拭著淌落在額角的點點汗滴。
他突來的動作,讓黎安的神經一震。單手猛使力,她慌忙的推開他,小臉上的詫異,溢於言表。
兩人互望,尷尬充斥。
「謝……謝!」咬著唇,黎安撇開頭,閃避著邵子霽的凝視。
她知道他無惡意,但卻不許自己與他有絲毫的親暱行為,哪怕只是拭汗的單純動作。
聳聳肩,邵子霽一笑帶過。「再往前走五分鐘左右,餐廳就到了。」
他凝視的眸光依舊未收回,深炯的黑眸中若有所思,話題一轉,他緩和了兩人間的氣氛。
恢復移動的腳步,邵子霽先往前走,跨了三步後,他轉過身來等著仍舊怔愣的黎安跟上他。
這次他沒再探手去牽她的小手,而黎安也不再刻意放慢或加快腳步,兩人並肩而行,不再是一前一後。
第三章
用餐後,兩人走出位於超高大樓的法式餐廳,步行於砌著栗紅色窯燒粗磚的人行道上。
一路上黎安一直低頭不語,只是淡漠的緊跟著邵子霽的腳步,一如方才用餐時的情況,她也只是機械化的吃著東西,宛若一具不能言語的木頭人。
「地上有什麼好東西嗎?」頓停下腳步的邵子霽,雙手交錯於胸前,以眸光代替了接下來的言語,神情專注於她的臉上。
黎安抬頭,眨著不解的眼睛。她根本沒聽清楚他說什麼,失魂的心依舊責怪著自己不該答應邵子霽的邀約,與他共進晚餐。
「我想帶你去個地方。」他等她跟上腳步,沒再接續適才的話題。
「什麼地方?」黎安本能的反問,她習慣性咬唇的動作又出現。
「是個很美的地方,你會喜歡。」邵子霽盯著她的舉動,隨後故意將視線飄向一旁。現在他已明瞭,黎安咬唇時多半是因心裡緊張。
他體貼的沒道出,只將這秘密藏於心裡,畢竟他不希望她怕他!
又向前走了幾步,他習慣性的等她跟上腳步。
***
「我們真的得上去嗎?」站在超大型的摩天輪下,黎安咬唇眨著眼問。不容她退縮,這會兒邵子霽是扯著她的手,直接往前衝,直到兩人坐上了摩天輪,他才放開了她的小手。
「你不該強迫我跟你一起搭的!」黎安坐定後一動也不敢動,她抿著唇抗議。
有點懼高症的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得接受他霸道的要求。
對於黎安的抗議,邵子霽只回以一個不以為意的笑。「凡事總要有初次嘗試,否則很難斷定自己到底會不會喜歡。」雙手一攤,他自若地在黎安的對面坐了下來。
由黎安咬唇抿嘴的動作看來,邵子霽推斷——她可能沒搭過摩天輪,至於原因,他不急著明瞭,反正以後他會知曉。
隨著機械緩緩的上升,黎安纖細的小手緊緊捉握住座位兩旁的鐵條,緊張的情緒已讓她顧不得邵子霽會不會投來嘲諷的眸光。
「我小時候就很喜歡搭摩天輪。」邵子霽的聲音倏地響起,他試圖分散黎安的注意力,也唯有這樣她才能欣賞到一會兒後美麗、的夜景。
黎安無心顧及邵子霽的話題,一顆心仍舊忐忑不安。
機械繼續上攀,過了許久後,她終於抬頭看向他。「我怕高,所以一直不敢嘗試……」
她由他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嘲諷意味,他黧黑的眸光甚至於是鼓勵她將視線往外投。
「其實並不可怕,對不對?」他衝著她笑,唇邊漾起的笑紋很迷人。
「你為什麼喜歡它?」終於敢放開雙手,黎安纖柔的手指在小小的空間裡比了一圈,她意指摩天輪。
「你不覺得它像人生嗎?」邵子霽雙腳自若的交疊,有神的眸光投向遠方的夜色中。「我每搭一次,便能感受到一次人生的起伏。」收回視線,他的眸光凝聚在她小臉上。
「是……是很像。」黎安喃喃自語,視線不經意的為遠方橫濱港外船隻的燈火所吸引。「好……好美!」本是緊抿著的唇,不經意一笑,綻開甜甜笑紋。
幾乎是同時,她細眉間的皺折,一掃頓逝。
「是很美!」邵子霽應答著,只是兩人所言的美,讚賞各為不同。
黎安欣賞的是夜景,而邵子霽欣賞的,則是黎安。
機械緩升,已到頂端。
「我喜歡此時的感覺。」他接續著適才的話題。
「高處不勝寒!」黎安搖頭不認同。
高空的夜色雖美,但本就極寒的氣溫更是驟降,陣陣的夜風吹拂,傳來刺骨的寒意。
黎安不禁打起哆嗦,而將身體縮成一團小人球。
「你很怕冷?」他貼心問,由頸上取下圍巾,遞到黎安手中。
軟軟蓬鬆的羊毛線織,貼在手中是舒服地、很溫暖。「大部分的女人都怕冷!」她脫口而出,話語中似乎是另有涵義。
哪個女人會不喜歡被溫柔地捧在手中呵護呢?
她感傷的對話,換來他深情的凝視,黧亮的眸中躍動著比星辰還燦爛的光彩。
發覺了他的凝視,黎安撇開頭咬著唇。
「你喜歡被吊在這麼高的感覺?」空氣中靜默了幾分鐘,直到她收回視線,腦中想到了可以岔開尷尬氛圍的話題。
而摩天輪在此時也正巧停頓,這是例行設定,通常會在至高點停頓個一、二分鐘。
「我喜歡站在高點,因為唯有此時……才會覺得全世界皆在自己的腳下,所有的燈光為自己綻放!」邵子霽雙手交握抵在下顎,緩緩述說著他的論調。
這是第一次,他與人分享內心深處的論調、觀感。
黎安搖搖頭,笑紋在她嘴角綻放。「依心理學的看法,你有自大自傲的傾向。」她不諱直言。
就算兩人不搭上摩天輪,不由高處往下鳥瞰,全世界的燈火依然會亮起、依然閃爍,因那不是為任何人,只是定律、是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