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下腰來,他抱起了他,轉身沉默地走上樓……
「好了,今天就上到這兒,下課了!」突來的聲音,拉回了周廷豈的思緒。
一如往常,他以最快的速度,三兩下就收拾好桌面的東西,然後又以第一名之姿,拉開教室的門,俯身衝下樓。
「周廷豈——」
一聲響徹雲霄的嘶吼聲由三樓的空教室裡傳來,聲音上下分竄、撼動屋樑,只差沒將整棟六層樓高的獨立建築給震垮。
第三百六十五次,這是半年來,凌斐斐第三百六十五次的嘶吼聲,當然也成了狀元補習班裡人人汗顏之事。
隨著聲音傳至一樓,位於第一陣線的櫃檯小姐,抬起了清秀的臉,頻頻拭汗。
一、二、三!低頭看表,她默數了三秒。
果不其然,嘶吼聲方落,一個年約十五歲的男孩,即以異常快速的步伐,由樓梯飛奔而下。
「咚、咚、咚……」
可憐的樓梯成了賽跑場,被踏得咚咚作響。
幾乎是同時,時間被櫃檯小姐合算的分秒不差。
而緊跟在男孩身後的人,似乎腿力一點也不差,完全不落於他之後。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每天也上演著相同的戲碼,在男孩奔出補習班大門前,同樣只因稍差幾秒,而飲恨的被逮個正著。
「周廷豈,你今天該交的兩份考卷呢?」
不客氣的拳頭,狠狠地敲在男孩的頭頂上,凌斐斐一臉快氣炸了的樣子。
由畢業至今巳兩年,而她到狀元補習班來打工,算一算也將近有半年左右了。而這半年來,她每日過得提心吊膽,原因無他
只因她的班上,出了位超級難纏的麻煩生!
雖然他頭腦聰明、個性早熟、口才極佳,但這些優點卻怎麼也抵不過他擅於製造禍端的劣根性。
舉個例子——
補習班本是補強在校課業的不足吧?但,她這個苦命的打工生,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到學校正牌老師的抱怨。
不是抱怨學業問題、不是抱怨學習能力,而是蓄意毀壞公共用品!
蓄意毀壞公共用品?
關她什麼事啊!
但,礙於這個大麻煩的身份,所有不關她的事的、現在都關她的事了。
因為這個麻煩傢伙的父親,是補習班主任的至交好友,而主任呢?主任就是她的老闆呀!
所以,拿人錢財、予人消災,除非哪日她想找其他的工作,否則當一天和尚,就得敲一天鐘,除了課業上的問題,她還得另兼保姆的工作。
總之,一提到這個大麻煩,斐斐的臉就可在瞬間擰皺成七、八十歲的老阿婆,她甚至懷疑自己的壽命,會不會因此而短活了幾十年。
「斐斐老師,拜託啦,別K我了,你要的考卷,大不了今晚趕夜車、加工寫給你嘛!」
修長的手一揚,周廷豈輕鬆地躲過凌斐斐的第二記爆栗,一副吊兒郎當、死性不改的樣子。
「趕夜車?」
凌斐斐恰氣爆了的眼兒,眨也不眨地瞪著他。「你想得美!今無考卷不交出來,你就別回家了!」
別回家!?
這怎麼成!
說什麼他今天也得提早趕回家。
一聽到這句話,周廷豈變臉似翻書一樣快,俊帥的臉上露出一抹無辜,扮起了可憐。
「斐斐老師呀,你今天就饒了我吧!明天你要怎麼處罰,我都隨你。」
這整個月來,他左等右盼,好不容易才盼到了今天。今晚爸爸要由巴西回來,而且說好了晚上十點會到家。
「不行!」
斐斐鐵了心,一口拒絕。「你的信用已經破產了,還想要我相信你嗎?」抽出口袋中的小小記事本,翻了幾頁,她將本子遞到周廷豈面前。
哪有當老師的,常常被學生欺騙的道理呢?
只見素白的紙頁上,勾畫著密密麻麻的紅線,每條紅線旁,還標注著一個個紅圈,紅圈旁寫著斗大的數字——
某年、某月、某日,缺數學科3——l學習評量卷一張;某年、某月、某日,缺數學科3——2隨堂評量卷一張……
雙眼直盯著本子,周廷豈聳聳肩,露出一臉傻笑。
「嗯、嗯……」
搔過一頭短髮,他拚命想著說辭。
哎!
真是慘不忍睹,鮮艷的紅墨居然爬滿了紙張。
這可是最近三個月來,他所積欠下來的考卷債嗎?
「嗯、嗯,斐斐老師呀,明天啦、就明天,明天一次補給你好嗎?」
又是信口開河,能抵賴的話,他當然是拖一天算一天嘍。
看著眼前這張俊氣年輕的臉,斐斐斜眼瞅著他,實在很想再狠狠地敲他一記。
「明日復明刁,明日何其多?」
以這清秀的長相、還有過分聰穎的腦袋,她相信,假以時日,這小子必定是個大有為之人。
也因此,她不得不對他更加嚴格以待,因為他老是學不會合群和團結,在大家乖乖地寫習題、作考卷時,他偏偏就是不寫不作,甚至挑戰權威的不交卷。
「拜託、拜託啦!」
擠眉弄眼的,他甚至努力地在眶底蓄淚。「我明天一定交!」雙手合十,只差沒舉手發誓。
「不、行!」
搖了搖頭,斐斐半點也沒讓他那可憐樣給騙了。
周廷豈在心裡咒罵了聲。這個斐斐老師實在根難纏吶!
如果學校的老師有她一半認真,他相信,很多同學的成績,一定可以突飛猛進。
抬起頭來,正當他還想開口推拖時,視線卻無意間掃見了一部停放在人行道旁的黑色賓士房車,而那部車子彷彿已停於那位置上有段時間了。
渾身竄過一陣顫慄,剎那間周廷豈忘了推諉辭句、忘了拉回視線、忘了還站在他眼前的斐斐老師。
而那房車後座的人,一對剔黑銳眸直盯著兩人,似乎也收到了他的視線。
後座的車門被人緩緩推開,一個西裝筆挺的男子下了車。
他筆直的朝兩人走來,在越過周廷豈身旁時,他順道睨了凌斐斐一眼,然後緊抿著的唇線終於有了些微的蠕動。
「跟我進來。」低沉的聲音傳來,雖然只有短短四個字,卻讓人感到無端的壓力,同時震懾了周廷豈與凌斐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