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華一語不發,將燈熄掉,輕輕的關上房門,到書房去了。
這就是他們長久以來,相敬如「冰」的相處模式。
第三章
這個星期以琳天天往溫室跑,她和柳文華志同道合,同樣喜歡花草,欣賞詩詞,沉醉於古典音樂的旋律,所以很快就熟稔起來,說他們是忘年之交,一點也不為過。
一早,以琳悄悄溜進溫室,來到柳文華身邊,她發現他手上持著一塊形狀相當特殊 的扁形玉,上面還刻著幾行字。她感到好奇,便湊近一點看。
「爸,這是什麼啊?」
柳文華嚇了一跳,他方才想事情想得出神,沒注意到以琳的到來。
「這只是一塊扁形的玉,上面刻了四句詩罷了。」柳文華雖這麼說,但語句間卻充 滿濃濃的情愫。
以琳接過手,將它瞧個仔細,原來上面刻了四句詩是: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 桂堂東,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這是李商隱「無題」那首詩的前四句嘛!」以琳一直很喜歡這首詩,所以記得特 別清楚。
「是呀!」柳文華欣賞的朝以琳微笑。
以琳有些支吾,「爸爸,這扁玉是不是......」
「你想說什麼,直說無妨!」
以琳潤潤唇,吞吞吐吐的說:「這是不是您以前的情人送您的?」
柳文華有些訝異以琳的敏銳,更加地喜歡她,「你說對了一半!」
「一半?!」
柳文華自以琳手中收回扁玉,淡淡的說道:「這扁玉本來是一對的,兩塊上面都刻 著相同的詩句,這塊我自個兒留著,另一塊送給了我的初戀情人了。」
「呃?」以琳大感意外。
柳文華看著她,似笑非笑的說道:「我的初戀情人名叫葛麗雯。」
「媽媽?!」以琳這下子真的大吃了一驚。
「我們是大學時同校的同學,我是中文系,她是國貿系的才女,我們是在一次偶然 的機會中認識的。麗雯當時是學校出了名的校花,美麗又大方,而且才華洋溢,交遊廣 闊,追她的人之多,自不在話下。而我只是個不善言語的中文系學生,對於彩蝶般的她 ,只能偷偷的瞧。後來,我和麗雯又因故獨處了幾次,我對她更加傾慕,於是便寫了許 多情書給她,她一直沒有回音,我不死心,還是繼續寫信給她;有一天,她突然來到我 面前,約我期末考後談一些事,從她的表情,我心知無望了,便著手刻了這兩塊扁玉, 想做為失戀的紀念......」
「後來呢?」以琳急於知道下文。
「後來,我們見面了,麗雯把一疊好厚的信放在我眼前,那都是我長期以來寫給她 的情書。我鼓足勇氣搶在她之前開口,並把其中一塊扁玉給她,我本以為從此便結束了 ,沒想到她竟問我:「你介意你的妻子是一個活躍而事業心重的女強人嗎?」我那時並 不知道她的用意,但我當真的不介意,只要是她就好了。
柳文華換口氣繼續說:「很意外的,她答應嫁給我了,而且,她還自告奮勇要為我 打理柳家的事業。那時柳家擁有一間大型的紡織公司,而我本來就對經商興趣缺缺,自 然很高興的把事業交給她打理,而她也實在適合經商,做得有模有樣的。」
以琳發現柳文華眉宇間透著許多無奈和落寞。
「一開始,我以為麗雯是因為愛我,才對公司的事如此盡心盡力,但漸漸的我發現 並非如此,她是生性事業心重的緣故;到那時,我才知道她曾問過我那句話的含意。盡 管如此,我還是不以為意,總認為只要兩心相許就好。但是,麗雯愈來愈野心勃勃,甚 至生下逸軒後,她把孩子丟給張媽帶,只醉心於事業,我忍無可忍,便和她大吵,自此 以後,我們便大吵小吵不斷了。」
話說到此,柳文華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最重要的關鍵是在麗雯第二次懷孕,她明 知道自己有了身孕,還是天天工作第一,不論我怎麼勸,她都不聽;然後,終於因過度 勞累,孩子流產了。醫生宣告麗雯再也無法生育,我和麗雯都相當難過,她更是直哭著 向我道歉;正巧,那時我一個好友過世,留下一個女嬰,就是可凡,在麗雯的哀求下, 我們收養了可凡。我原以為從此麗雯便會將重心於在家庭中,沒想到她反而變本加厲, 而我覺悟到多說無益,便懶得和她吵了;從此,我們便各走各的路,漸漸地便愈來愈無 話可說,愈來愈陌生,終於演變到今天這步田地。現在,雖然她把事業交給了逸軒,但 是就如你所看到的,她依然醉心於社交活動,所以,我們之間的情況依然如故。」
以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覺滿腔的感慨與無奈。她低首再度瞧見那扁玉上的詩句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彩風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您到現在還愛著媽媽嗎?這句話差點兒衝口而出,還好,以琳在話將出口之際,踩 了煞車。
「以琳......」
「什麼事?爸爸。」以琳連忙答道。
「你愛逸軒嗎?」
「我......」這可難倒以琳了,她壓根兒就沒想到柳文華會問她這個問題,她知道 自己心中另有所屬,但是總不能老實告訴柳文華吧!偏偏她又不想對柳文華撒謊。
正當她左右為難之際,柳文華又開口了,「以琳,你可以不要回答我的問題,但是 ,我希望你記住,相逢自是有緣,不管你是為何和逸軒共結連理的,我希望你好好想想 ,這段婚姻對你和逸軒的真正意義是什麼。畢竟,在數以萬計的人海中,你們相遇在一 起就是意義非凡了,不是嗎?」
「唔......」
以琳有些鬱悶。儘管她認同柳文華這番話不無道理,但是柳逸軒呢?他恨她呀!他 不是那麼斬釘截鐵的表示過嗎?而且,他只愛可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