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要上哪兒?」
「我說過台北我不熟,就由妳決定吧!」
還裝得真像!她在心裡嗤哼。「哦!對了,我忘了你是歸國華僑嘛!」桑若瑤語氣間充斥著戲謔和嘲弄。
陶醉在她那輕言軟語裡的朱慕凡並沒有注意到她的奇怪態度,大大方方的朝她笑道:「妳真體貼!」
「這沒什麼──」他那瀟灑而魅力十足的笑容,令她好生不自在,連忙別開視線,故做輕快的說:「任何人都會這樣做的,何況我們是朋友!」說到朋友兩個字,桑若瑤不禁感到好笑。
他們真的是朋友嗎?從認識至今也不過一個星期,她是為了嚇走他,給他一個難忘的教訓﹐才有計劃的讓他接近自己,這能叫朋友嗎?
桑若瑤想著想著不禁有些出神。
連側臉都如此迷人、完美無瑕!朱慕凡在心中大大的讚歎。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這世界上竟然會有如此牽動他的心弦的女子,讓他捨不得移開視線。以往對付女人那些爐火純青的法寶全使不上來不說,甚至連晚上作夢都會夢見她!這對他這個受盡女人青睞的大情聖而言,可是生平頭一遭哪!
「我們去──」桑若瑤回眸,心弦猛然一震!
老天!他怎麼可以用如此熱情熾烈的眼神望著她,害她感到全身臊熱。她的理智命令自己必須立刻避開他那灼熱的凝視,然而她的心卻又如此的戀戀不捨。她的記憶不經意的飄向遙遠的過去……
似乎也曾有個人擁有和他相同熱烈的眼神、同樣如此熱情的擬視著她!
浩風!這兩個字像尖銳的錐子,狠狠的錐痛她冰封多年的心。
桑若瑤的淚水在她還沒來得及發現時,已淌出眼眶。
「怎麼了?」朱慕凡委實嚇了一跳,心底泛起一絲難言的痛楚與憐惜。
桑若瑤這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濕衣襟。
「沒──沒什──」她連忙擦拭雙頰的熱淚,極力掩飾自己的失態。
誰知話還沒說完,淚水硬是不聽使喚的氾濫成災。
望著她涔涔的淚水,朱慕凡的心像有千根針在扎,讓他陣陣痛楚。
他不由分說便把桑若瑤擁入懷中,用那雙熱情的手臂,緊緊的擁抱著她,溫柔得令人幾乎會溶掉。
從來就沒有一個女人會令他如此愛憐!在他二十多年的歲月裡,女人一直只是他生活中極小的一部份──用來點綴他的生命、可有可無的裝飾品。他不曾為任何女人費過一點心思、也沒有任何女人能在他心中長久駐留,更別說是讓他心疼了。
可!眼前這個女人,這個從仙境裡逃出來的小仙女,卻只花了短短一個星期──不!是從邂逅的那一剎那起,便不費吹灰之力,緊緊扣住他的每根心弦、每個感情細胞,令他愛不釋手,無法不看她、不想她。
這是什麼樣的心情?他還沒理出一個頭緒,只是清楚的聽到來自心底的聲音,清清楚楚的告訴他:他放不下她,怎麼也放不下─
「愛麗絲?」朱幕凡低柔的輕喚。
她盛滿哀思的眼神望向遙遠的彼端,像夢歎般細細的說:
「我想去海邊,帶我去海邊。」
* * *
夜晚的海,在溫柔夜風的陪伴下,低低的歎息,浪花無言的輕拍著岸邊的海巖,靜靜的呼吸著,像怕驚擾了岸邊的一雙儷人。
已經一個多小時了:自從他們來到海邊,桑若瑤就一直呆呆的坐在那兒,癡癡的凝望著只有幾點漁火的無垠夜海,像個失心的幽魂。
朱慕凡只是靜靜的陪在她身邊,不發一言,他自己也很訝於自己會有這份好興致。
這個女人明明是披著小綿羊外衣的惡女,害慘希威的惡女,他幹嘛對她這麼好,他是來替希威報仇的耶!
不!他並不是對她好,他這麼做只是想博得她的信任,讓她放鬆警戒,這麼一來,他的報復計劃才會順利。對!就是這樣沒錯!他替自己不合理的行為找到了不壞的理由。
桑若瑤兀自沉浸在屬於她和柳浩風那一段畢生難忘、刻骨銘心的美麗記憶中。
至今,她依然清晰的記得,她和浩風在海邊嬉戲歡笑的情景他們玩著猜拳的遊戲,輸的人要背對方走三步。每每她輸的時候總是賴皮逃掉,浩風便一面高喊:「小騙子!」一面追逐她。然後輕而易舉的攫獲她,寵愛萬分的將她騰空高舉,不斷的旋轉……
她耳畔依稀輕蕩著昔日嬉鬧的笑聲,那麼令人心醉、更令人心碎。
「為什麼?為什麼丟下我一個人?」桑若瑤恍惚的低吟,聽起來像在哭泣。
她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蹦珊的向大海走去。
「愛麗絲!妳要做什麼?」朱慕凡機警的飛撲上去,抓住走向大海桑若瑤。
「妳清醒一點,愛麗絲!」他急切的呼喚,盼能喚回她的理智。
「讓我去─放開我──」
啪──!無計可施之下,朱慕凡冷不防的摑了她一掌。
桑若瑤這才回過神,驚愕的瞪視著他。
朱慕凡把她圍在懷裡,一手輕柔的托起她勻嫩的下巴,關心熱切的低語:「還好吧?」
他灼熱的視線激起她胸口那般失落已久、遙遠卻熟悉的燙熱,令她不知所措的垂下眼簾。
「對不起!我失態了──」
桑若瑤困窘生硬的說。她怎麼會在別人面前如此失態呢?她很少這樣,何況是在一個相交不深的男人面前。
朱慕凡以漂亮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撫觸她受創的粉頰,心疼而懊悔的說:「痛不痛?我不該打妳的──」
「不──不痛──」不知為什麼,他的熱情讓她有種沉重的壓迫感,迫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巧妙的向後退了幾步,一反方纔的沈悶悲慼,快樂而有精神的仰望夜空,想盡快擺脫這種令她焦躁不安的氣氛。
「好美的夜,你說是嗎?」
「嗯!」朱慕凡本來打算追問下去,但桑若瑤已露骨的擺出『生人勿近』的排拒態度,他只得暫時鳴金收兵,另擇良日再加以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