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董纖纖在夫君家時,特別喜歡和程步雲接近聊天的原因。「盈盈她還沒來丁 家之前,是個受虐兒。她有一個醉鬼的爹,動不動就對盈盈又踢又打,尤其在醉酒時就 打得更凶。
所以盈盈身上經常左青一塊、右紫一塊,三天、五天就這邊流血,那邊搓掉一塊皮 。盈盈的娘對患有氣喘毛病的女兒,也相當不耐煩,雖然比當爹的對女兒好一點,但也 是有一餐沒一餐的;而且和盈盈她爹一樣,動不動就打盈盈出氣。所以盈盈經常大傷小 傷不斷,有好幾回還弄得骨折、燙傷,撞破頭被左右鄰舍送到醫院去。聽說社工人員到 醫院去探望盈盈時,還被盈盈的爹娘又叫又罵的趕走,連好心的鄰居也一併遭池魚之殃 。
最可憐的還是盈盈,小小的她,全身傷痕纍纍,驚恐無依的不敢哭出聲音,才小小 的年紀,已經懂得不出聲的哭……」
說到這兒,董纖纖的聲音變得瘖啞哽咽,順了順氣之後,才又繼續說:「這些都是 盈盈到丁家來以後,一位很關心盈盈、經常到丁家來探望盈盈的社工人員說的。可能是 因為小時候的可怕遭遇,造成盈盈潛意識裡害怕與人親近,怕又被打,尤其是男人。但 對娘卻不會,根據那個社工阿姨的說法,可能是孩子對母愛強烈的渴求所致;而對奶奶 也是如此,則可能是因為當初到醫院領養她的人就是奶奶。我們也覺得那個社工阿姨的 說法合情合理,所以──」
「所以你才會覺得盈盈肯讓我抱她很意外?」程步雲一顆心沉甸甸,彷彿被巨石壓 得喘不過氣來,腦海不斷浮現盈盈那張楚楚可憐的小臉。
「嗯!盈盈她外表看起來迷迷糊糊的,神經很粗、反應又遲鈍,事實上卻不然。她 可說是我們『元、迎、探、惜』四個姊妹中,感情最纖細豐富的;只是她很害怕再度受 到傷害,所以才表現得迷糊遲鈍,好像對什麼事都不是很在乎。像她有氣喘的毛病是丁 家上下都知道的事,可是盈盈每每發作時,都會刻意隱瞞,不想驚動我們;似乎很怕會 因而惹我們嫌,怕我們像她的親娘一樣對她感到不耐煩,甚至?棄她。所以每次發作時 ,她總是一個人躲起來受苦,除非萬不得已,否則絕不假我們之手──她是那麼的脆弱 又敏感,絕不像你從她外表看到的那樣──」十幾年的姊妹親情,加上同?孤兒,讓她 們幾個完全沒有血緣關係的姊妹,遠比普通人家的姊妹還要相知相惜又相憐。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並非他不愛聽,而是因為纖纖嫁進「紅門」近一年來, 雖然和他很談得來,卻從未談過這類的事。
「我也不知道……不知怎麼搞的,當我聽到你抱盈盈時,就有股無以名狀的衝動, 想把這些事告訴你──」董纖纖換上幾近乞求的口吻道:「步雲,我知道你是個非常溫 柔體貼的人,絕不像你外表給人的感覺那般冷淡無情而討厭與人親近,所以求求你對盈 盈好一點,好嗎?」
「我會好好照顧盈盈,你別擔心,倒是你自己,究竟和展雲怎麼了?」他不想再繼 續令他心疼的話題,把話題指向另一個焦點。
電話彼端沉默了須臾,才又傳來董纖纖苦澀的聲音,「與其問我,你不如去問我相 公吧!」
「你為什麼要趁著展雲不在,突然跑回娘家來?」他鍥而不捨的又問。
「他自己心裡明白。好了,我該去幫盼雲姑姑的忙了,盈盈就拜託你了,拜拜!」 語畢她便急急收線。
話筒傳來斷線的嘟嘟聲,程步雲輕吐一口氣,無奈的掛上電話。看來這對寶貝夫妻 之間還有得鬧呢!真是清官難斷家務事哪!
他不禁輕搖了幾下頭。
驀地,盈盈的俏臉和纖纖那番話卑鄙的擅自闖進他的心坎,佔滿他的心扉,他變得 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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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盈,起床了,該起來吃早餐和藥了。」
嗯?好好聽的聲音,一定是步雲!
能在一早醒來第一眼就見著絕世美男子真是人生一大享受,這世界上恐怕也沒幾個 人有她這份福氣。任盈盈既驕傲又充滿期待的睜開惺忪的睡眼。
「呃──!?媽媽!?」
不!不是媽媽!是一個好漂亮、好漂亮的陌生女子!哦!
不,不,不,說陌生嘛,看起來又有種似曾相識的熟稔。任盈盈敢發誓,她從來沒 見過這麼美艷絕倫的絕世尤物。
咦──!?「你──是步雲!?」任盈盈被突然跳進小腦袋瓜的認知,嚇得兩顆眼 珠子差點兒掉下來。
「不是我還有誰?」程步雲端著剛熬煮好的稀飯,坐到床沿,給她一個懾人心魂的 淺笑,「不過我現在是盈盈一個人的媽媽。」
「你──」任盈盈本想笑著說:「你好漂亮,果然適合扮女人!」可是,當嘴皮才 牽動了一下,兩行熱淚便不請自來的灑滿雙頰,兩隻手臂自作主張的撲向程步雲,將他 緊緊的抱住,哽咽的直喊:「媽媽……是媽媽……盈盈一個人的媽媽……」
「對,我是盈盈一個人的媽媽,所以盈盈別哭,讓媽媽餵你吃早餐。」他討厭她落 淚,那種心痛的感覺令他記億深刻、全身不適,更有太多的不捨與愛憐。
在他溫柔得令人心顫的呵護下,她像只最溫馴的小綿羊般順從了。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是同情我有氣喘,還是悲憐我被生母?
棄?」
她內心深處的強烈自卑感開始興風作浪,攪得她萬分恐慌。
「為什麼這麼想?」他好心疼這個小傻瓜。
「因為……」任盈盈怕得兩串晶瑩的淚珠又滾滾墜落。
「……不該有人對我這麼好的……不可能的……我是不值得被寵的……是多餘的存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