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默娘則是面無表情,靜默的喝茶。
曹瞞想不出來有什麼事能使他擺出這樣的低姿態。除非,他把越來越進入情況的制傘廠做倒了。
可是依照他的個性,廠子倒閉,他不可能呆蠢的回來受死。
「說啊,你有什麼非要上門同我面對面說的事?」
「我……」
「我去重新沏壺茶好了。」默娘蕙質蘭心,藉故退下。
明明茶才泡好送上來。雖然心裡頭淨是嘀咕,曹瞞也不作聲,她很想看看這兩個人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默娘一走,溫駝子好像立刻活了回來。
「我想把默娘的孩子贖回來。」
他也知道自己不受歡迎,時間寶貴,便開門見山的說。
曹瞞挖挖耳朵。
「我最近有些耳鳴,溫老闆再說一遍好嗎?」
她可不會以為他這麼好心一點目的也沒有。不是她小人,而是她太瞭解商人,商人不會做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情,無商不奸就是這道理。
這女人真是難應付,下只難應付,是他根本對付不了,要不然也不會因為她幾句話,就把自己賣給了她。
溫駝子想來想去,真的又一字下漏的說了一遍。
「那可是一筆為數不少的銀子喔,你捨得?來!摸著你的心口說,要不然我還是會覺得你口是心非,誰叫你以前的紀錄不良、信用差勁,我也很怕你趁機要脅默娘什麼的,那我不是把默娘又往火坑裡推?」
連珠炮炸得溫駝子沒有還手的力量。
嗚,他會不會找錯商量的對象? 「我承認自己不是什麼好人,可是也沒有壞到那種地步,夫人真把我給看扁了!」他不敢發脾氣,求人,要卑微、謙虛。
「你別生氣,我是怕你看上了我家默娘,這樣我就虧大了。」她只是隨便說說。
但是,瞎貓碰到死耗子,溫駝子像被雷劈了似的張口結舌,頹然的坐回椅子,好半晌才發出聲音。
「她常常想孩子,看她哭,我的心也不知怎麼地……就像隔夜沒洗的衣服,糾成團……」
難不成,這老傢伙思春了。
可是默娘那小羊般的個性,跟了他不又像羊入虎口?
「君子有成人之美,可是這件事我不能給你拿王意,也不能答應你什麼,你對默娘的誠意有多少,要你自己拿出來給她看見,她會不會感動,就要看你的表現了。」她沒有在默娘的臉上看到任何愛情來到的痕跡,怎麼可以隨隨便便答應下來。
二百兩銀子要買默娘的心,也太便宜了!
「默娘跟夫人親如姊妹,不如你幫我敲敲邊鼓,撮合我們。」揣測上意,他還是不死心。
「你要用什麼來報答我?」就著杯子邊緣,曹瞞覷著溫駝於著急的表情。
他認真的模樣叫人有些同情,不過她的同情下值錢。
默娘的同情才有用。
「我願意一輩子為制傘廠做牛做馬,不會有貳心。」他嚴肅的併攏五指,對著天發誓。
「發誓不能當飯吃,再說制傘廠你也算半個主人,你要把它弄臭、弄垮可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幫你東山再起,你的腦筋可要想清楚,人一旦把工作跟感情混在一起糊塗了,可就成不了大事的!」
這不是紙上談兵,她也必須把溫駝子壓至底,才能確保她的制傘廠不會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突然宣告被人搞垮,然後欲哭無淚。
「不然,我該怎麼辦?」他無措了。
「好吧,我就幫你問問默娘的想法。」要是溫駝子真能讓默娘重拾幸福也未嘗不是一樁好事。
但是經過一段不愉快,甚至是沉痛的夫妻生活,她不確定正在逐漸調適自己的默娘會願意接受新感情? 「大恩不言謝。」
「只要你幫我做牛做馬,讓制傘廠賺錢就是報答我最好的方法了。」因人因物的現實,也沒什麼不對。
「一定、一定。」溫駝子點頭如搗蒜。
那麼她可能需要花點時間好好的去找默娘聊上一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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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瞞的心緒隨著夜的加深,越發接近爆發的邊緣。
熱騰騰的菜餚從香味四溢到逐漸冷卻,她一個下午不見,或許應該說她午睡前還見著人的相公,至今還忙得不見人影。
都掌燈時分了。
「夫人,要把菜餚撤下去重熱嗎?」廚娘不安的問。
「不用,撤下去賞給需要的人吃吧!」她本來要說撤下去餵狗的,可是習慣了節儉,怎麼都浪費下下手。
「是,夫人。」
「你叫管家拿個燈籠來,我要出去。」拉起裙擺,她倒是要去見識見識,有什麼事情重要到讓那個二楞子都忘記要回來和她共進晚膳!
拍了下桌子,她逕自出了膳房。
這幢主屋建造以堅固耐用為主要考量,所以,沒有江南時興的假山流水設計,為了不讓大宅院太過呆板倒是種植了許多綠色植物,一路行來,長廊裡外綠意盎然,非常具有牧場的大器。
夜空下的牧場實在遼闊,河流貫穿整個草原,水草豐美,牧童們已經把放牧的豐豐馬趕進了廄房,正在做最後的清點,為了不讓他們分心,曹瞞特意繞過,半晌才來到培育戰馬的馬廄。
她站了好半天,看著賜天官專注照顧馬匹的背影,一肚子火更旺了。
「娘子。」突然覺得背部一陣灼燒,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遲鈍的他總算沒有笨拙得太徹底,知道要回頭看一下。
他吶吶回頭,娘子怎麼一臉怒容?
「你知道現在什麼時辰嗎?」看他一臉無辜,怕是不知道自己怎麼惹到她的吧。
「什麼時候?」果然他兩眼茫茫然。
「吃飯的時候。」要跟這樣的人生氣實在需要堅強的心臟,還有堅定的意志,要不然遲早會犯下休夫的衝動來。
「可是我不餓,這批馬都在待產,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生,我要是走開,它們會不安……」
「好,」曹瞞不怒反笑。「那你就待在這裡,愛待多久就待多久,不會有人不識相的來煩你了。」
他的心裡面只有工作,只有馬匹,真要排個名次,她恐怕是排最後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