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何兄的關心。何兄如若能把此精力放在學業上,想必此次遴選必能雀屏中選。」
不去理會何興青白交錯的面孔,祝英台冷笑著轉身走人。如果不能對這些流言加以澄清的話.乾脆就來個視而不見為好。只可惜這些人的
書雖然讀了不少,但心胸卻不夠寬廣,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若是將譏嘲別人的時間拿來鑽研書本,哪裡還會只有這麼點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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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著臉看著幾乎濕透了的衣衫,祝英台有些哭笑不得。真不知是這裡的風水與她犯沖,還是她應該再到廟裡拜拜菩薩燒燒香了,來到這裡之後還真是麻煩不斷。
—早起來,梁山伯突然要邀她一同去書館後面的溪中洗澡!雖然她自從離家以來就因為扮男裝的原故已經好久沒有真正地洗滌過身子了,每天都只能是隨意地抹臉揩手;但……但.去溪中洗澡?老天,那她是女兒身的秘密豈不是要穿幫了?連忙找了個借口逃離出來,卻不料被一盆從天而降的髒水淋了個透!聞著身上散發出來的難聞氣味,祝英台幾乎要暈過去。天,難道今天黃歷上寫著要忌水的嗎?
一路遮遮掩掩地往回走去,卻老遠就看見梁山伯從對面走來。祝英台嚇得慌不擇路,看也不看地閃進了旁邊的一個開著的門內。
白色粉牆、八字門,院內種了兩株大樟樹,映得屋子陰涼涼的;後屋有扇雕花的木窗,窗外正對著屋角—亡有一片菜地,旁邊開了一口井。井旁—個穿紫褂的女人,正在汲水。腳旁有一隻洗衣盆,盆裡裝滿了莧菜。見到有人進來,女人放下手裡的水桶。
「你是祝相公吧?」何氏一語說中她的名字,而那一雙洞悉一切的眼已徹底把她打量了一番。丈夫說得不錯,這個祝英台的確是個姑娘家!
「啊…對不住,我迷路了。」祝英台沒想到院內會有人在,匆忙要退出去,卻在走到門口時又嚇回來——梁山伯正在門前轉來轉去呢。這該如何是好,祝英台看了看自己又看了何氏,她現在這副樣子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梁山伯看到的。
何氏見了又是一笑,「既然這樣,那就進來坐坐吧。」
進去坐坐?祝英台心中立刻警鈴大作,她可沒有忘記她現在的身份是男人。雖說這會兒是光天化日,但一個男人跑到一個女人屋子裡只須坐上半刻,流言蜚語也會傳得漫天都是了。
「祝相公,外子姓周,就是這書館的夫子。」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慮.,何氏淡淡開口。
「啊;原來是師母!恕英台失禮了。只是——」祝英台上前幾步,躬身施了一禮。正要推脫,卻隱約聽到梁山伯的呼喚,嚇得連忙點頭,
「也好,那就討擾了。」
「來了這些日子了也沒見過你,看來功課真是很忙呀。」何氏端了杯茶過來,祝英台忙起身謝過。
「是英台失禮了,本來應該一早就過來給師母請安才是。」
何氏點點頭,一雙眼睛對祝英台看了又看,
「年紀輕輕就離了家,總會有些不方便吧?」
「哪裡。」祝英台立即產生一股畏怯之感。她——看出了什麼嗎?「周先生顧惜得很是周到的,沒有什麼不方便的。」
何氏是個爽朗女人,倒也不介意,只是別有深意地笑笑, 「說得也是呀,男子在外又不像女子,不會有什麼不便之處的。」
祝英台詫異地看向何氏,隱約有些了悟何氏早巳知道了她是女兒之身。
「當年,我也是女扮男裝前去求學,」回憶往事,何氏的目光有著些許的迷濛,「女子無才便是德,自古女子求學就異常的艱難。我那時是好不容易才說服爹娘的。」
祝英台頗有同感地點頭,她對其中的艱辛也是深有體會的。
「後來便認識你們周先生了,」何氏感歎,「女人的幸福是要自己去爭取的。姑娘家總是害羞些,好在當年我沒有錯過……」
祝英台動容低語:「英台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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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重陽,書館難得放假一日,梁山伯與祝英台相偕出遊。
重陽佳節遠自東漢時就已經盛行,傳至東晉,已然成為重大節日。欲將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此時的錢塘湖,到處都是綠肥紅瘦,一派花褪殘紅青杏小的景色。岸邊人聲鼎沸,綠柳低垂,濃蔭拂水。湖中水波瀲灩,遊船點點,遠處山色空濛,青黛含翠。遊人絡繹不絕,來往如織。有錢人家大都包了附近的亭台軒榭,作為出遊的暫時歇息地方;一般人家的走得累了,就只能在湖邊上歇歇腳而已。梁山伯與祝英台遊興極濃,逛到紅日西斜方才回來。
「賢弟可是累了?那就早點歇息吧。」走至房門口,梁山伯回首看著越走越慢的祝英台。剛剛喝了些酒,雖說不多,但祝英台的雙頰卻已飛紅。
祝英台點點頭,只覺得週身發軟, 「果然是有些支持不住,小弟要先睡了。」
銀心聽了連忙先進房來.點著了蠟燭,又鋪好了床,扶著祝英台上床休息。
梁山伯瞧她步伐多少有些蹣跚,不禁奇怪,「賢弟莫不是病了?」
「公子這幾天的確是有些不舒服。昨兒個梁相公說要出遊,我家公子怕掃了相公的興,所以沒敢說。」
梁山伯聽了,快步走了過來。見祝英台已經躺在床上,便伸手在她額角上一摸,只覺如熱石一般,非常燙手,更覺愧疚不已。「賢弟真個兒是病了。唉,都是愚兄不好.今日不該拉著賢弟出去遊玩的。」
「不妨事的,」祝英台略帶責備地看了銀心一眼,「多半是晚上蓋少了被子,受了些涼。睡上一天自然就會好的,梁兄不必掛在心上。」
「要不,明天請個郎中來瞧一瞧吧?」
祝英台躺在枕上只微微笑了一笑,卻並不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