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櫃上的時間指著現在剛過午夜,在挪威的冬夜顯得漫長而且寒冷,她輕聲的下床,拿起一旁她拿來練身的啞鈴,感到血液在血管中沸騰。
她已經打定主意,若對方是宵小,她會讓他後悔進入了這棟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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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文深吸了口氣。開啟的窗戶帶來絲絲寒冷但清新的空氣。這個房間很小,不到十坪,但卻陪他度過無數寒暑。
待在這裡,只要輕閉上眼睛。他幾乎都能想像當年他母親獨自一人在這裡作畫的感覺。
她或許也如同他一般,有被折斷翅膀,失去自由的感覺。但也或許在這失去自由的時光裡,也只有在這裡,她才算是找到一點點存在的意義。
他伸出手,緩緩的拉開眼前的白布。
他的血液流著來自於他母親的藝術狂熱,隨著年齡漸增,他已經瞭解,總有一天,他得要放下手中的畫筆。
他的手掌輕輕滑過畫中的小木屋──環球船務的唯一繼承人,他打從心裡嘲笑這個名詞。
她令他驚訝,他的眼睛流露出專注的神情,視而不見的看著眼前的畫,當絲琪一句──若你有夢,我會跟你一起尋夢!她真的令他驚訝,也令他感動,他幾乎忘了自己上次有這種感覺的時候是什麼時候?
他一直以為,在這個世上只剩下他的另外三個生死之交會顧忌他的感受而已,沒想到現在……
她的話燃起了他心底的渴望,她是他的妻子,或許他真的能夠帶著她去追尋他的夢,而她真的能陪伴著自己!
「難道沒人告訴你,這麼無聲無息出現是會嚇死人的嗎?」
絲琪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最後也因為認出站在黑暗中的人而鬆了口氣。
「說我?那你自己呢?」她沒好氣的反駁,「三更半夜站在這裡。你就不怕嚇到人?」
關於這點,凱文不予置評,只是淡淡的揚起一個笑容。
絲琪絕對不可能成為一個好的偵探,或許她擁有高段數的柔道,但她身上所傳來的小熊寶寶香味,可以讓人輕而易舉的發現她的存在。
絲琪彎腰將手中的啞鈴給擱在地上,抬起頭,這才注意到房內的擺設,她吃驚的微張大眼,「這個是……」
「我的畫。」凱文隨意的一指,若是以往,或許他會立刻用白布阻隔絲琪的視線,但今天──不行!他沒有那個心情,心底深處其實是希望她能更加瞭解他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他輕鬆的坐在窗台,將絲琪的表情如數的看在眼底。
她真的不知道該用何種語言來形容心目中的感覺。
「喜歡嗎?」他問。
「嗯!」絲琪的身體穿過一幅又一幅的畫作之間,她的眼睛透過月光,觀察著眼前的畫,「你──很有天分。」
「感謝我的母親吧!」凱文俏皮的一個側頭回答。
絲琪將自己的目光從畫中收回,投到他的身上,月光在他的身上投上一層光亮,照亮了他的頭髮和身體論廓。
「你不開心?!」她吃驚的發現自己可以感受到身上所環繞的可怕孤寂。
「有嗎?」凱文一笑,頗然有點粉飾太平的聳聳肩。
「沒有嗎?」絲琪緩緩的走向他。
她說不上來為什麼?總覺得今晚有股憂鬱、蒼涼的氣息困繞著他,這樣的他,令她怎麼也不願意將他孤獨的留下。
「我想一定很多人跟你說過你很聰明。」他出口誇讚。
「是很多,」她也不覺有何不妥的承認,「但我的哥哥們卻認為聰明的女人是全世界最不可人的女人,所以他們厭惡我的聰明。」
聽到她的話,令他忍不住輕笑出聲。「知道嗎?我愈來愈對你的哥哥們感到好奇了。」
「他們是很主觀的人。」面對著窗台,她望向窗外,天氣很冷,但天空卻十分的清明,可以看到美麗夜裡的繁星點點,「我想,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次了,要不是他們強迫,我根本不會嫁給你。」
「這麼說來,嫁我──你很委屈嘍?」
「以前……或許,但現在,我不知道。」她老實的表示自己的茫然,「你似乎不是以前我所想的那個樣子,你應該比較……單純。但是,你似乎並沒有那麼簡單。」
「是嗎?」凱文搔了搔頭。對她的話不予置評。
「你是不是在想自己的去留問題?」她輕易的就猜出他心中的困惑。「想丟下一切一走了之。但又擔心將來會如何?」
凱文聞言,丟給她一個激賞的眼神。點了點頭。
「一輩子都為了別人活,難道你不想照著自己的心意活一次嗎?」絲琪好奇的問。
「想,」他淡淡的回答,「但是,這將要付出許多代價」
「凡事都要付出代價的,」絲琪認同他的話,但也並非全然贊同,「畢竟你丟下的將是一大筆的財富。」
他一聽,不由嘲笑的乾笑了聲。「你或許還不全然的瞭解我」
他的話並未冒犯她,她只是輕聲的認同,「我本來就不認為我瞭解你。」
「財富對我……不能說不重要,」凱文考慮了一會說道「只是,我該怎麼解釋……」
她沒有逼他,只是靜靜的等他開口。
「我母親嫁給了我父親,」最後他幽幽的訴說。「她應該算是擁有了全世界。只要她開口,她可以得到一切她所想要的東西。但到了最後,她還是鬱鬱而終,為什麼?」
絲琪聳聳肩,等著他告訴她答案,因為她知道。他比她更清楚的知道答案。
「因為她失去了自由,她被困在這裡。」凱文的手指指了指地板,「她有夢,但她沒有完成,因為她認識了我父親,墜入了愛河,所以她喪失了一部分的自己,財富對這樣的她而言。你認為重要嗎?」
「我不知道,」她認為這是見人見智的問題,「而我也不便去猜想你母親的想法。我只知道,你現在在疑惑自己的下一步。」
「沒錯。」凱文老實的承認。
他還記得當年的他為了自己而跑到台灣,他荒唐了很長的一段時光,從那個時候開始。他便知道──自由是需要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