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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是……是。」趙福忙點頭。

  「白族酸辣魚會不會做?」

  嗄?趙福瞠目。「會。」怎麼回事?問這個?

  「有沒有洱海弓魚?」

  「有。灶房那醃著好幾尾。」趙福被問得一頭霧水。

  雷魈俯瞪他,問:「大理菜會做嗎?」

  「會會會。」

  嗯,雷魈冷道:「即刻去拿了食材跟我走。」

  「嗄?」趙福愣了。「大……大半夜?」

  「怎?」雷魈凜眸,瞥他一眼。

  趙福住口了。就這麼著,被架出大宅,教黑羅剎借走。

  次日,晨霧沁入窗口,飯堂人客稀少。

  同昨夜一樣,滿桌子菜,他還是低頭,默默扒飯。她呢?她怔在桌前,看各式菜餚,全是大理菜啊,香噴噴熱呼呼,是故鄉的味道。

  凝煙怔住。怎麼一覺醒來,睡前奢望的,就出現眼前。怎麼回事?尋常客棧不可能有這些菜,一早下來,也沒見雷魈跟夥計點菜,滿桌菜像早安排好的。

  昨晚,發生什麼事?

  凝煙覷他,問:「去哪弄來的?」

  雷魈只一句。「快吃。」

  凝煙拿箸,添了一碗白粥,飢腸轆轆,顧不得形象,吃得嘖嘖有聲。雷魈不時拿眼角覷她,看她吃一碗又一碗,他面無表情,可心裡滿溢溫暖,覺得滿心歡喜。

  看心愛的女人吃他準備的飯菜,吃得津津有味。原來,那滿足比拿刀搠幾百人還爽。

  他武功強,沒用,也許永遠贏不到她心,可是,雷魈想,至少他能做些事討她歡喜。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盼她高興,怕她傷心。討好她的同時,好像也討好了自己。她的喜怒哀樂,他太關心後,漸漸地也變成自己的喜怒哀樂。這份感動,這些領悟,點點滴滴,都是遇見凝煙這女人後開始的。

  凝煙連吃三碗,撐得太飽動不了,像只懶貓,癱椅子上,懶洋洋笑著,幸福得瞇起眼睛。

  「太好吃了。」好懷念的菜色啊,好愉快。吃得舒服滿足,鬱結多日的身心就舒暢了。雷魈飲湯,從懷裡掏出顆鹽梅放至她面前。

  「給我的?」凝煙瞅著鹽梅。雷魈點頭,她捻梅端詳。晨光中,纖白指間,鹽梅潤著。有一株花,栩栩如生地攀住梅身。

  她眼中閃過一抹詫異。「用什麼雕的?」

  雷魎拍拍桌面歃刀。好幾夜,黑豹陪他不睡。每到一處客棧,他就在人家的床板,窗板,桌面,椅凳上頭,用歃刀雕花。他總會學成的,雖然一向只懂蠻力,可現在,他還懂得綿力。唯有綿力,才能在不破壞梅身的情況下,雕好花卉。

  凝煙收緊手掌,梅在掌心發熱。她想了想,神情黯然。「你雕得很美,比我的還美……」他是練習過的。「拿去。」凝煙還他。

  雷魈抬頭,低道:「送你的。」

  凝煙打量他。「雷魈……在我們大理,處處遍植茶花,每到花季,城邑便陷落在花海間……」

  雷魈低頭聽著,把盞飲酒,聽她又說——

  「有首詞你聽過沒?」凝煙語氣惆悵。「大理人,每每花間飲酒,老愛吟那闋詞,道是:酒罷問君三語,為誰開,茶花滿路?」凝煙注視雷魈,柔柔地說。「為誰開?茶花滿路……這詞很美吧?假使花有情,暖風裡千嬌百媚,是等誰青睞?雷魈,我千里迢迢又為誰,你懂吧?」鹽梅擱回他身前桌面。

  她不收。她瞧出來了,這不僅是一顆鹽梅,而是他的心意。她不要他對她抱不實際的妄想,她不想欠下情債,她愛的始終只有邵賜方,既然如此,又何必招惹他?她婉拒他的心意,暗示他別錯放感情,一點餘地也不留。

  好一陣沉默。凝煙若無其事地啜酒,雷魈心像被尖刀刺一下,又像被誰扳碎。

  他連干三碗酒,終於忍不住道:「如果他變心了?」

  「不可能。」

  「如何這麼篤定?」

  「他承諾過。」

  「以前江湖結怨,也有人承諾我,只要饒他不死,假以時日,定湧泉相報——」

  「後來?」她問。

  「後來,那小子苦練幾年功夫。他的湧泉相報,就是送我一道疤。」雷魈口氣漫不在乎,指指臉上刀痕。「他帶一大群人暗算我,不自量力。」那回殺戮,他重傷,九死一生。

  「那是你誤縱小人。」

  「那你呢?」雷魈不平,看她對個負心漢念念不忘,替她不值。「承諾算什麼?你糊塗,一句誓言就闖江湖,他要在乎,為何一年多來年音訊全無?可見心中沒有你——」話未說完,三片花瓣掠過雷魈臉龐,留下三道血痕。

  「再胡說就殺你!」她瞠目怒叱。

  聞到血味,黑豹吼一聲,撲上來,張牙、攻擊凝煙——

  「豹兒!」雷魈喝止,遲了,它咬住凝煙纖白頸項。同時,凝煙唰地拔出桌上歃刀,刀光瞬過雷魈眼眸。

  危險!他氣運於掌,就要劈下,卻忽地頓住勢子。

  劈誰?豹還是她?

  二人一豹,殺氣漫騰,周邊客人見狀,慌得尖叫逃竄。

  千鈞一髮,二人一豹竟都僵著。

  豹牙抵住凝煙皮膚,卻沒咬下。為何?憑過往經驗,凡軟它主人流血的,它定銳牙伺候絕不猶豫,但這次它張口卻沒咬下,她沒流血啊。一對豹眼盯住她,獸瞳深處並沒有殺意。

  但那一剎,當黑豹張牙撲來,凝煙急於保護自己,拔起刀就要砍豹,然而獸牙抵上皮膚了,那尖銳迫著血脈,她已對準了豹頸——可是,她收勢了,也幸好收勢了,要不憑這歃刀,豹頭早早落地。

  豹兒沒傷她,但凝煙卻被自己及時收回的真氣震得嘔血,染紅桌面。

  為什麼收勢?是什麼叫她轉念?瞪著豹瞳,凝煙想著,方才它撲來的勢子可真猛,可在那剎,她想到這是雷魈珍愛的夥伴。這一猶豫,竟沒下手。好在豹兒也沒真的咬下,要不她還能活麼?

  雷魈呢?

  豹咬住愛慕的女人,而凝煙持著歃刀砍向他的豹,他遲疑著沒動手:心底卻狠狠駭住了。

  豹牙還抵著凝煙,只是警告她而已;刀還抵著豹頸,也只是自保的一個動作而已。雷魈雙掌熱燙,運著的也只是空虛的真氣,豹和凝煙他都不想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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