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她戒備地不敢輕信。「就這樣?」
「就這樣。」扯開風度翩翩的笑,他兩手一攤,表明沒有其他企圖。「怎麼樣?肯不肯為我做一下介紹?」
蘇聿繪看了他好一會兒,才訥訥地說:「我沒帶型錄出來。」
「沒關係,口頭上說說也行。」他有的是辦法逼她說話。
「……好。」
於是,她開始介紹另一套適合的產品給他,解說過程大概花不到十分鐘,然後,她莫名其妙多了一份口頭業績。
「希望你是真心想買這套書。」不知怎地,她就是覺得他別有用心。
「難道你不相信貴公司的產品?」事實上,泓嶧愛極了之前買的那套書,他沒說謊。
「不是。」搖了搖頭,她不安地看了眼茶房的日式紙門。「怎麼買個冰淇淋買那麼久?」算算時間,來回買個三趟都夠了。
「你就這麼討厭跟我在一起?」他露出受傷的表情。
白淳士和衛子齊那兩個老溺在風花雪月裡的男人,說什麼男人不要總是表現出強勢的一面,偶爾假裝受點小傷——意識形態那一種,往往容易讓女人心軟,據說很好用,所以他義務性地擔任「自體實驗」的義工。
希望他表現得還可以。
「你別誤會。」如果像現在這樣,不牽涉到任何感情方面的問題,其實他們還是可以聊聊的。「對了,我發現泓嶧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你做了什麼嗎?」她想起剛才的觀察所得,隨口發問。
「沒有啊!」他眨著眼,彷彿什麼事都不曾做過。「我只是照你教泓嶧的方式跟他溝通罷了。」
「我哪有教泓嶧什麼?」她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不是告訴他,男孩子也有哭的權利?」事後想想,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哭,似乎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以前可不這麼認為,總是教他男孩子不准流眼淚。」
「是嗎?」她可不敢苟同這種教育方式,不然她不會這麼跟泓嶧說。「後來呢?你怎麼想通了?」
「這麼說吧!」他將茶壺裡的熱茶倒進茶海裡,然後換個較舒服的姿勢。「上個禮拜,泓嶧在幼稚園裡跟人打架。」
「打架?」蘇聿繪驚呼了聲,不敢相信那麼小的孩子也會產生肢體衝突。「怎麼會?他怎麼會跟人打架!?」他的個性那麼淳良,怎麼會……」
「你不是教他被人欺負要懂得反擊嗎?」不錯,她的反應還滿像個母親,會驚慌、擔心。「他聽了你的話,照著做了。」將她的弱點拿捏八、九成,他善用這個優勢。
「我……」蘇聿繪僵了下,她沒忘自己曾這麼說過。「我無法否認,但該在有前提條件之下——」
「他對你言聽計從,把你的話當『聖旨』。」他很滿意自己引發的效應,他成功地讓這女人擺脫不了內疚感。「你到底怎麼教他的?」
「我……我是說,如果對方欺人太甚才……」她皺起眉回想細節,囁嚅地訴說自己的原意。
「對,就因為這句話,一群小孩子開打了。」他隱忍胸口的得意,面無表情地往下延伸。「據說,還是泓嶧先動的手。」
蘇聿繪摀住唇,她沒料到自己對泓嶧的影響力這麼大,竟會讓他主動出手打人?
「什麼……原因?你沒打他吧?」其實她比較擔心的是後者。
「我沒有暴力習慣!」挑起眉,這女人對他的信任少得令人哭泣!「我從沒打過他。」他覺得必須先證明自己的「清白」。
「那就好。」她鬆了口氣,真的鬆了口氣。「我想知道他打架的原因。」希望她沒教導錯誤,她衷心希望。
「你真想知道?」
他佯裝猶豫,等著白兔主動掉入陷阱。
「拜託!」
她猛點頭,就怕他惜字如金,不肯告訴她實情;這樣她會內疚,內疚一輩子!「你別這麼斷斷續續的說,一次講完可不可以?」
「我是聽泓嶧這麼說。」盯著她擔憂的容顏,他慢慢覺得她越來越漂亮了,渾身充滿母性的光輝。「其他小朋友笑他沒有媽媽,所以他才動手的。」
蘇聿繪抽了口涼氣,沒料到小孩子的世界也會如此複雜!
「園長說,這種情況發生不只一次了,你覺得,我該怎麼杜絕這種情況繼續發生才好?」
他不恥下問她這個幼兒專家。
給他一個媽媽!腦子裡迅速閃過—個字串,但她沒膽子說出口。
咬了咬唇,她選擇裝傻。
「我……不知道。」
他的企圖是這般明顯,她卻沒有勇氣探究背後的真實意念。
可心裡急竄而起的那抹甜是什麼東西?讓她有點喜悅又有點排拒,她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去排解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緒了
「膽小鬼!」
他不很認真地笑罵著。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神啊!
她該怎麼辦才好?
「泓嶧說他想要一個媽媽。」
既然她逃,他就追,他自認腳程還不差,不信追不到她!他精準地丟出一顆炸彈。
「呃……那麼你、恐怕得認真的考慮一下……」完了!這個男人果然不肯放過她!
「我考慮過了、也決定了,可是你不答應。」他重重地歎了口氣,黑眸不曾離開過她漾起粉色的臉。
「關、關我什麼事?」
不!別說!
千萬別再說了!
「泓嶧說了,他『欽點」聿繪阿姨』當他的媽媽。
轟!天崩地裂,她再也沒有逃離的空間——
第八章
明知為了一個孩子渴望的眼神而默許某些「不平等條約」,是件蠢到不能再蠢的事,但蘇聿繪就是沒辦法說服自己做到狠心拒絕……
或者該說,她根本不曾努力的抗拒過。
她認命了!
她是個宿命論的女人,也許她的命運線就是跟那對「幸福的」父子接連在一起,不然不會只因一通電話,就牽起她和符泓嶧之間難以切斷的忘年之情,更不可能因這層關係認識那個惡質的男人,之後又莫名地牽扯出那段越理越亂的一夜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