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地歎了口氣,他實在搞不懂他的小眉到底在鬧什麼脾氣?
「阿毓,醫生有沒有說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郎京生最近氣色恢復不少,因為郎月眉貼心的照顧,還有規律到不行的醫院生活,教他不想好都難。
「嗯?你想出院啦?那我待會兒去問問看。」在郎月眉有事情要處理而不方便過來的時候,往往他就成了臨時看護工的不二人選。
瞧他長吁短歎的模樣,郎京生忍不住想發笑。
這小子,看來被他的女兒整得很慘吶!
「咳!」清清喉嚨,將陶之毓的注意力由窗外的夕陽里拉了回來,基於愛女心切,他覺得有必要在私下和這小子達成某些「協議」。「你,喜歡我們家月眉?」
陶之毓楞了一下,突如其來的問號恍似利箭般穿心而過,令他微感尷尬和羞赧,顴骨不由自主地泛起潮紅。
郎京生面對他的反應哭笑下得。「欸,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吧?!」這傻小子,還挺誠實的嘛!
「哎∼∼」深深歎了口氣,他感覺自己好像怨夫喔!「重點是,她老是對我若即若離的……不怕你笑話,她高興的時候就哄哄我,不高興就把我踢得老遠,我都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些什麼了。」
「你是小狗嗎?」郎京生瞪他。
「呃……」扯扯虛軟的笑紋,老實說,他很想回答郎京生「相去不遠」四個字。
「其實月眉這性子,跟她死去的媽還真像。」雖然他後來再娶,可他從沒忘記過結髮妻;那鮮明的身影經常不經意地出現在他的腦海裡,敦他無法遺忘。
「哦?」這麼說來,郎京生不就成了他的「前輩」?前輩必有過人之處,小生自當虛心求教。「這話怎麼說?」
想起深愛的妻子,郎京生陷入深沉的回憶浪潮。「說起月眉她媽……夫妻嘛,難免會有鬧情緒的時候,不一定是哪一方,但一發作起來,雙方都不好受;但是我的性子既直又急,遇到不如意的事就發火……你知道,那時候脫口而出的絕對不會有什麼好聽話。」
這點他就好多了,至少他總是被欺負的那一方。陶之毓心想。
「可是月眉她媽就不同了,她的性子較為內斂,或許是受到傳統禮教影響的關係,所以她總是逆來順受,順著我的脾氣讓我發火。」郎京生微微笑了,感覺回到年輕時代,和妻子恩恩愛愛的日子。
陶之毓眨了眨眼,明白重點來了。「然後?」
「然後?」郎京生頓了一下,陡地笑了開來。「然後就是秋後算帳。」
「秋後算帳?!」哇咧!好可怕的四個字。過世的郎伯母該不會正好有跟小眉一樣的「症頭」,拉著郎伯伯亂咬一通吧?!
天!那多刺激啊!
「是啊,秋後算帳。」淺淺地吐出口氣,郎京生眸底寫滿了深深的愛戀,教陶之毓深受感動。「那種滋味真不好受,她會十天半個月的不理人,即使我百般獻慇勤都沒用,她就是對我不理不睬。」
陶之毓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直想求他講快一點,最好教他幾招「撇步」,因為那母女倆的報復方式實在太像了,雖然他不太記得自己是否曾得罪過她。
「那那那,你都怎麼解決?」後!他都忍不住結巴了!
「那還用說?」郎京生瞠大老眼,舉起「減量」不少的手臂,拍了拍上面的肥肉──「小老鼠」全練成贅肉,也實屬難得。「你沒聽說夫妻床頭吵、床尾和?當然就是利用我男人的魅力攻、陷、她,哈哈哈∼∼」
陶之毓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雖然郎京生跟他使用的解決方式「不相上下」,但他怎好意思在老人家面前,對他承認自己早已「攻陷」過他的女兒?
畢竟人家總是名正言順的合法夫妻,而他跟小眉什麼都還不是啊!
郎京生笑得開懷,未幾,陡地停住笑聲,犀利的老眼瞪著陶之毓。
「郎、郎伯伯?」哇咧!郎伯伯的眼神好可怕,彷彿化身為真的「狼伯伯」,看起來就是一副很想吃人的樣子!
「阿毓,你老實說,你和月眉住在一起的這半年,到底有沒有對她『怎麼樣』?」郎京生緊盯著他的眼,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變化。
怎麼樣?陶之毓茫然地回望他,腦袋裡不斷思索著三個字的意義。
未幾,他慢慢沁出冷汗,越想心越驚。
不、不會吧?郎伯伯說的那三個字,不會正好跟他想的那三個字長得一模一樣、發音相同,連意思都是一樣的吧?!
天!那他該怎麼回答才好?
病房裡明顯出現凝窒的氛圍,就像一塊結了凍的黑色仙草,不小心就會在裡面窒息而死──
「咦?你們在做什麼?」下了班的郎月眉,毫無所覺地踩進病房,全然感受不到兩個男人之間的緊繃。「比眼睛大小啊?我也來參一腳。」
翻翻白眼,陶之毓對她「看圖說故事」的解讀能力,佩服得五體投地。
「月眉,妳下班啦?你不必每天來醫院裡陪我,偶爾也該讓自己好好地休息休息。」
郎京生一見到女兒前來,之前的嚴肅表情就像下曾出現過,奇跡般地消失了,令陶之毓不得不感歎他的老臉皮「活動自如」。
「我不累啦爸。」她笑著走到病床前,將一顆枕頭塞進郎京生的背後,對陶之毓存在同一個空間的事實視而不見。「我只要看你好好的,我就一點都不累了。」
或許是之前郎京生在她面前心臟病發的刺激過大,令她深深覺得自己能與他相處的日子恐怕無多,所有的埋怨也早就一掃而空了。
俗語說「子欲養而親不待」,她現在終能體會這種無力感,也不希望自己重蹈古人的覆轍;雖然他們之間的親情起步很晚,但總比從來不曾擁有過來得強,她會努力將這二十年的缺憾全數補足回來。
「哈哈!人家說生女兒貼心果然沒錯,聽你這番話,爸爸隨時可以準備出院了。」郎京生聞言高興地笑了,自從妻子過世之後,他記不得自己是否曾再像今日如此這般真心愉悅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