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厚?」羅凱倩首先發現他一個人跟上了,而凱鑒卻不見蹤影。「凱鑒呢?她不是跟你起在一起?」
「她說她可以一個走。」事實上是她嫌他煩,她總是這樣,完全不經思考就說出傷人的話語,要不是他的臉皮夠厚心臟夠強,早就……不理她了。
「後!她一個人不行的啦!」張玉娟一聽可緊張了。她那個小女兒,從小到大不曉得走丟了多少回,不折不扣是個超級大路癡,這下子可好了,沒子厚跟在旁邊贈用二十分鐘,她就會哭爹喊娘了。「子厚,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方向感嘛,為什麼放她一個人走?」張玉娟忍不住責怪起他來了。
「我說過了,她不聽。」拿出背包裡的礦泉水,他惱火地灌了一大口。
羅凱倩笑著拉了拉張玉娟。「媽,凱鑒八成又跟子厚鬧彆扭了,就讓她一個人走也好。」大家是出來玩的,可別因此壞了玩興。
「那丫頭就是學不乖,讓她嘗嘗苦頭也好。」羅祥青的心是偏的,嚴重偏向子厚那邊;他早就將子厚當成自己的女婿看待,為了讓女兒嫁到閻家有好日子過,現在不多巴結點怎行?
「老頭子,你是說咱們家小鑒一定會走失嘍?」張玉娟大駭。
「不會啦,媽。」蘇成淵笑嘻嘻地安撫張玉娟。「小鑒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她會看路標跟上來的,我們到山上等她絕對沒問題。」
絕對沒問題,才怪!閻子厚和羅凱倩對看了一眼,著實對這句話沒什麼信心。
「好啦,媽,我們到山上等嘛,不用多久,小鑒就會跟我們會合的。」羅凱倩昧著良心說瞎話。她不是不擔心小妹會走丟,而是她知道,小鑒萬一真丟了,總有人會受不了地去把她找回來。
「會後?」張玉娟心裡就是不踏實,忍不住多問了句。
「會啦會啦,你就是愛操心。」羅祥青不耐地拉著妻子往坡上走,似乎完全沒把女兒的安危放在心上。
一夥人又嘻嘻鬧鬧地往山頂目標邁進。彷彿大家都將羅凱鑒能安然到山頂一事當成理所當然,一路上只有閻子厚頻頻回首,卻怎麼也看不到熟悉的那個女人。
迷路了!她真的迷路了!
該死的臭猴子,都是他那張烏鴉嘴,瞧瞧,現在一語成纖了吧?
奇怪了,她明明是跟著路標一路往上走,也不知道哪兒出了差錯,越走越偏僻、越走越荒涼,害她心裡不由自主地發起毛來。
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耶和華、釋迦牟尼……她無力地背靠著一棵大樹,揪著之前閻子厚遞給她的手帕。張嘴喃喃地將所有知悉的神明全「召喚」過一遍,一顆心仍止不住地惴惴亂跳。
天吶!這是什麼鳥不生蛋的狗屎地方,為什麼連半個人都沒有。
一隻飛鳥彷彿受到驚動,突地衝出樹梢,越過她頭頂疾速而過,驚得她尖叫出聲。「啊!——」
她抱著頭蹲在樹下,雙肩不停抖動,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寧靜的樹林裡迴盪……久久才回過神來。
「媽?爸……」她越來越不安,開始試著打路走出迷宮般的樹林。「姐,姐夫?」每個她熟識的親人都讓她喚過了,她就是固執地獨漏那個最掛心她的人。
「誰啊?有沒有人來幫幫我?」她的腿都軟了,驚恐的眼不住看向幽暗的樹林深處,唯恐隨時有不知名的生物衝出來攻擊她。
「爸……姐夫……」算了,就算媽跟姐突然出現了,恐怕也扶不動她。她真的沒力氣了,還是認命點,只叫男性親人好了,至少他們還有力氣背她走下山。「你們誰來帶我出去?」
她在樹林裡兜了一陣子,因為沒有帶表,感覺時間過了好久,彷彿比一世紀還久;她的聲音越來越小,開始有了想哭衝動。
怎麼辦?萬一沒有人發現她因在這片樹林裡,那她一個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不就得埋藏在這裡長蟲?
不要啊!她還沒談過轟轟烈烈的戀愛,還沒親過嘴接過吻,更沒有享受過朋友說的那種欲仙欲死的情慾滋味;這些身為人類應該一一體驗的過程,她一項都沒嘗試過,她不想那麼早死!
就算真的注定得死,她也要用火化的,才不要以如此原始的方式埋藏在這裡,任由美麗的軀體生蟲、長蛆,甚至可能有老鼠、蛇啊什麼的鑽過她的骨頭、眼窩,單單這麼想著,就足以令她失控尖叫。
「臭猴子,都是你……都是你啦?」她全身乏力地倚著一棵不知名的大樹,連站問及此事的力氣都用盡了。無力地跪坐在黃褐色的泥地上。「就只知道欺負我,你知不知道我就要死在這山裡頭了……」
泥土弄髒了她雪紡紗的洋裝,抹淚的時候,手上的泥沙讓她抹得滿臉髒污,可是她一點都不在乎。
反正都快死了,還在乎什麼呢?
「到底誰可以來救我?」她用力地吼叫著,其實叫出來的聲音,只比貓咪好上那麼一點,可悲得連回聲都引不起。
洩憤似地捶打地面,她哭花了眼、迷濛了視線,陡地一隻肥大的黑灰色老鼠由她身畔的草地衝出來,惡劣的踩過她穿著涼鞋微露的指尖。那條噁心招搖的膚色尾巴惡劣地晃過她膛大的眼,嚇得她用盡全身的力量尖聲嘶吼。
「啊——」
「小鑒!」一雙溫暖有力的臂膀適時摟住她顫抖的身軀,不斷在她耳邊安撫道:「沒事了,我找到你了,沒事了……」
「不要!」她失控地捶打摟抱她的「不明物體」,以為牛頭馬面就要來拘捕她的魂魄。「不要抓我!不要!我不要那麼早死!放開我!」
「是我,是我啊!」 閻子厚幾乎抓不住她胡亂揮打的雙手,她幾次被她的鐵沙掌迎面痛擊。「小鑒是我,我是猴子!」他擔憂地不斷表明身份。
「不要!我不要死在這裡!我……唔!」她聽不見任何語言,連她熟悉的國語她都聽不進去,直到一方柔軟的唇瓣吞噬她叫囂的嘴,她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