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色正濃,層疊的積雲幾乎掩住整輪明月,也遮斷了大半的清亮銀輝。
一道身影迅速掠過,俐落地翻越項府高牆,敏捷的身形在錯落的樹影間移動,一身的黑衣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
那人影機靈地避過幾名守衛,在偌大的項府裡兜了一圈,最後停在一幢建於水潭中央的樓閣外。
「應該就是這裡了吧!」黑衣人喃喃低語,自腰間取出一把匕首,技巧地撬開落了鎖的窗子。
輕輕推開木窗後,俐落的身形翻人房內,落地時有如最靈巧的貓兒,沒發出半點聲響。
唯一露在蒙面布巾外的那雙眼,迅速地環顧四周,那對黑白分明的瞳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果然在這兒沒錯。」
踏著迅捷無聲的步伐,黑衣人走進內室,輕而易舉就取走了項家所收藏的一柄上等好劍。
這柄寶劍的來頭可不小,它是與項家老爺頓有交情的一位王爺所饋贈的,不但劍身輕薄、削鐵如泥,劍柄上所鑲嵌的珠玉,更是價值連城的珍品。
寶劍得手後,黑衣人輕俏地出了樓閣,掩上窗子,卻不急著離開項府。
那俐落的身形輕輕一躍便上了屋頂,好整以暇地坐在屋簷,看戲般地望著庭園裡的兩抹人影。
像這樣一個闐暗的夜晚,對盜賊來說,是行動的好時機;對同住一屋簷下的男女而言,倒也是幽會的好時刻。
隔著一段距離,黑衣人看不清那兩人的容貌,但是他們的對話卻隨著夜風—字不漏地傳進耳裡。
「御遙表哥,幸好你還記得我,本來我還擔心你會將我忘得一乾二淨呢!」一個幾乎掐得出水的嬌柔嗓音說著。
「不瞞你說,十年前的事情我早已不復記憶了,不過你說的那些往事,想想似乎還真有其事。」項御遙低沈的嗓音有如一壇醇酒,在這樣一個靜謐的夜裡,格外容易撩動芳心。
「當然是真有其事了,我怎麼會騙你呢?」呂菲影有些發急,像是怕他不相信似的。「雖然那時我才不過是七歲的娃兒,但是在項家作客的那半個月,一切的事情我可全都記得一清二楚。」
「嗯。」項御遙不置可否地應了聲。
「只是……如今人事已非……我怎麼也沒想到,我爹娘竟會突然染上急病驟逝……」說到最後,呂菲影的語氣已明顯帶著哽咽。
「菲影表妹,別難過了,你還有我們,我們都是你的親人啊。」雖然是一表三千里不知打哪兒攀來的遠親,項御遙在心裡暗暗補充。
要不是她自己提起十年前的陳年往事,他根本一點印象也沒有。
十年前,她和她爹娘真的曾在項家作客半個月嗎?
也許吧!在他雙親還沒相偕雲遊之前,的確常有親戚到項家來作客。
「御遙表哥,幸好你願意收留我,不然我—個無依的弱女子,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不必客氣,你就儘管在這裡住下吧!」
「那……御遙表哥……你可會永遠的照顧我?」嬌柔的語氣裡,有著一絲期盼和明顯的傾慕。
項御遙豈會聽不出她話中的涵義,俊朗的面容揚起一抹淡笑。
「你當然可以永遠留下。」他語帶保留地說。「你就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安心住下吧!」
「表哥,你對我真好。」
呂菲影滿心感動,柔若無骨的身軀順勢偎向寬闊的胸懷,雙眸含情脈脈地望著眼前俊逸不凡的男子,微仰的臉兒和輕啟的唇瓣,對他發出無言的邀請。
如此花前月下,軟玉溫香在懷,他若是矯情推拒,豈不是折煞了佳人的一片芳心,也太不解風情了?
項御遙唇邊的笑意加深,修長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俊顏緩緩地俯下……
看到這裡,屋簷上的黑衣人忍不住低聲輕啐。
「嘖,這齣戲碼實在爛得可以,再看不去就太傷眼了。」
說著,黑衣人隨手折下一截樹枝,當成暗器朝纏綿難分的兩人疾射投去。
就在項御遙的吻即將落在呂菲影唇上時,啪——的一聲,那截樹枝正中呂菲影的額角,那力道拿捏得相當精準,恰恰能將呂菲影打個腦袋發暈,卻不至於真正傷了她。
「啊——好痛——」在驚愣片刻後,呂菲影立刻撫著紅腫的額角,發出驚天動地的痛呼。
項御遙沒有費神安撫受驚的佳人,他霍地轉頭,鷹隼般銳利的眸光準確地攫住屋頂上的那抹黑影。
「什麼人?」
沈聲喝問的同時,挺拔的身形已然躍上屋簷。
層疊的積雲恰巧在此刻散開,盈月的光芒在他身上鍍了一層凜然的光暈,也映亮了他的容貌。
飛揚的眉、墨黑的眼,深刻而俊朗的五官,挺拔而高碩的身形,這般英偉出色的男子,只要他有心誘引,恐怕天底下的女子都要甘心情願地將整顆芳心掏給他。
面對著氣勢凜厲的項御遙,身形明顯矮了一截的蒙面人卻毫不畏懼,甚至還將剛得手的寶劍拿到身前晃了晃,像是怕他沒發現似的。
一見到那柄長劍,項御遙的眼底立刻燃起了怒焰。
「大膽夜賊,竟敢盜我項家之物!」
黑衣人沒被他的厲喝聲嚇到,露在蒙面布巾外的那雙眼甚至還閃爍著詭譎的笑意,那敏捷的身影一晃,才一眨眼的工夫就已飛掠到數丈之外。
項御遙的濃眉一斂,終於知道這黑衣人為什麼敢大膽地坐在屋頂上看戲,原來就是仗著這—身超凡的輕功。
看來這人並非普通的盜賊,他不敢大意,立刻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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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如墨,兩道人影一前一後地飛掠而過,那速度有如疾發的箭矢,快得令巷弄中的老更夫以為自己眼花了。
項御遙屏氣凝神地追著黑衣人,心底的疑惑卻逐漸加深。
眼前這賊廝的輕功雖然了得,但他十幾年的武藝也不是白練的,若他真要逮人,又豈容這傢伙溜掉?
但這黑衣人顯然對附近的地形十分熟悉,而且相當狡猾而機靈,每每在他幾乎快逮著的時候,又被這泥鰍似的滑溜傢伙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