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同時沉默著,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曾經與現在的傷痛中,
而鍾浣最先恢復過來。
「沒想到聶霽居然會說那種話。」她憐憫的望著安純平,「別難過了,他跟他哥哥一樣自以為是,總是憑片段之詞斷定人,為那種人傷心是不值得的。」她安慰安純平,順便批評了聶家兄弟一番。
安純平沒說話,心口上的傷仍痛得無以復加。
「我們怎麼了嗎?」聶雩的聲音自她們身後傳來。
鍾浣與安純平同時朝身後望去,聶雩和聶霽兩兄弟已不知何時站在她們身後了。
安純平一對上聶霽的眼睛,立刻僵硬的側過臉。
鍾浣蹙起蛾眉,非常不悅,她同樣不想見到聶雩。
「沒想到堂堂『仰龍集團』的總經理和經理;也那麼喜歡偷聽別人說話。」
聶雩和聶霽繞到她們面前。
我們沒有偷聽,只是隱約聽到我們的名字,才想應該過來打聲招呼的。」聶雩穩重的笑說,帶著熱力的眼眸始終停留在鍾浣身上。
而聶霽則是一手捧著酒杯,一手插在褲袋裡,臉色不佳,視線雖游移不定,卻未曾落在安純平身上。
安純平渾身緊繃,撇開臉,緊盯著地上的一個黑點。
「你聽錯了,我們沒有提到你們的名字。現在招呼打過了,你們可以走了嗎?」鍾浣毫不客氣的趕人。
聶雩嘴角仍掛著笑,不以為忤。
「我聽說『安雄企業』的情況了,也很感到同情,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請一定要來找我。」
聶霽聽了,不禁皺起眉頭
「大哥!」他低咆。
安純平因為他那警告性十足的語氣而抬頭望向他,臉上充滿了屈辱與怨恨。
「你不必緊張,我說過不論遇到再艱難的困境,我也不會向你們求援的,我說到做到。」吸了口氣,她轉向聶雩,「聶大哥,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不用了,我們會自己想辦法的。鍾浣,我們走。」她抓起鍾浣的手,抬頭挺胸的走開。
聶霽目光抑鬱的盯著安純平的背影。
她跟鍾浣一整晚在賓客之間穿梭,低聲下氣的陪笑臉、看臉色,這叫做想辦法嗎?真是太天真了。
「你跟安純平到底是怎麼回事?」聶雩問道。好不容易找到能與鍾浣說話的機會,沒想到居然因為聶霽而破壞了,他的臉色比聶霽的更陰鬱。
聶霽瞥了他一眼,僅是拋下一句沒什麼後,便自顧自的離開了會場。
鍾浣送安純平回家後,安純平立刻跑到父親的臥室。
安雄睜著眼睛望著她,她再也忍不住的跪倒在床邊,抓著他的手痛哭失聲。
安雄吃力的舉起左手,輕撫著女兒的頭,明白她哭泣的理由。
她回到家裡來才半個多月,整個人就瘦了一大圈,從沒有過的黑眼圈,現在則成了她的標記。他雖然躺在床上,但她為公司的事辛苦、奔波,他全都知道,更別提回到家後,還要在他面前強顏歡笑了。
自從中風後,他就很後悔、非常後悔,痛恨自己這個明眼瞎子;是他的愚昧與不服輸,公司才會演變成現今這個樣子,而當所有人因他事業的巨變而遠離他時,帶著渾身的訝意與愧疚回來的,居然是他長久以來便刻意忽略、貶抑的女兒……天呀!
他到底做了些什麼?
夠了,她沒有必要、也沒有義務因為他犯下的過錯而受罪,她才二十歲呀,這對她太不公平.也太嚴苛了
「別……哭了……我知……知道……你……已……
經……盡……了……」他含糊且吃力的開口說道,安純平抬起佈滿淚痕的臉龐,仔細聽他說話「你……先出……去……我……有話……要……跟……鍾浣……秘書……說。」簡單幾個字,安雄因為中風而說的氣喘不已。
安純平撫順他的胸口,等他呼吸順暢些後,才起身離開,讓站在門外的鍾浣與他單獨相處。
她坐在走道上,靜等著父親與鍾浣談完話。
「瞄——」瞄瞄走過來,抓著安純平的絲質長裙。
安純平將它抱起,擱在屈起的膝蓋上。
「瞄瞄長大不少呢。」看著它大大的眼睛和蠢蠢的小臉,她不由得輕笑了起來。
「瞄」
安純平歎了口氣。
「如果我也是貓的話,那該有多好,不懂煩人的事、不懂愛情是什麼,也不會被弄得遍體鱗傷了。」
「瞄」
她將它舉高,鼻尖碰鼻尖。
「什麼?你聽不懂?就是因為你聽不懂所以我才會說給你聽呀。知道聶霽吧?就是之前你住的閣樓的主人,長得好看卻很可惡的那一個。你說,為什麼他會突然變得那麼殘忍呢?還說我是個滿口謊話、心機深沉的女人,我是嗎?我要真是那樣的女人,住在他那裡時,早就將他屋子裡值錢的東西趁他不在時全搬走了,再狠一點就計劃讓自己失身,逼他負責豈不是更快嗎?你說是不是?」
「瞄——」瞄瞄偏著頭。
「你也覺得他很過分?不可以喲,我不在那裡時,他好歹也養過你一段時間。還買很貴的貓飼料給你吃。
而且他對我算很不錯的了,擔心我自殺。擔心我沒飯吃、氣我不自量力跑去挖馬路、帶我回他家住、幫我接那幾個下流的日本人、介紹我到他們公司上班,看,他對我真的很好……可是他那晚為什麼要說那些話呢?他可以不喜歡我,但不可以用那種態度對我說話的.我的心好痛好痛,難道他感覺不出來嗎?」
瞄瞄伸出舌頭舔著從她眼裡滑下的淚水。
安純平將它緊摟在胸前,無法自抑的淚水,不斷的奔流而下。
兩小時後,鍾浣與安雄談完話、帶著沉重的心情步出房間時,安純平已經抱著小花貓倒臥在走道旁睡著了。
鍾浣靜靜的走到她身邊蹲下,看著她蒼白削瘦的臉頓和紅腫的眼,
要是她知道董事長所作的決定,不知會有什麼反應。
慢慢的,鍾浣吐出口氣,搖了下安純平的肩膀,輕喚著她的名字,要她進自己的房間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