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敢講她的壞話啦?剛剛你不還畏縮的像個龜兒子嗎?」李峰玩笑地拍拍他的肩膀,並覷了眼盛怒過後顯得出奇安靜寡言的蘇琪,「怎麼?想遞辭呈了啊?」
聞言,她像是洩了氣的皮球,癱在椅中,一語不發。
「哎,看開點,她要獨家、要精彩鏡頭,那就給她埃」李峰在新聞環境中混久,早混成老油條了,「上次我帶針孔混進搖頭派對被幫派小弟抓到,對方不肯放過我,我只好把尹水瀲的名字照片報上去,嘿嘿,之後不就沒我的事啦!」
「喂!你這樣做很過分耶!」杜菁菁皺眉,「尹組長從來不曾要求我們用這種危險的方式爭取獨家,她要求的是報導角度切入的快、狠、準……」「你懂個屁!」李峰呸地一聲反駁,「我在這行幾年了,輪得到你這初出茅廬的小鬼教訓我?!把我們一干記者操得那麼嚴,她這是自找的!」
葉哲偉搔搔頭皮,吶吶道:「話也不是這樣說啊,她上任後,收視率的確往上飄,而且她思考新聞的角度真的願犀利。」
李峰哼了聲不予苟同,杜菁菁住嘴沒再敢多說,李峰斜睨著蘇琪,「你說呢?」
她垂頭喪氣,捫心自問的答,「我是很恨她,不過……尹組長罵得卻沒錯,我處理這條新聞太過草率老套,唉……」她歎氣,已經很久沒被這麼狗血淋頭的臭罵,她振作起精神,「總之抱怨也沒用,哲偉,跟我再去一次現場補幾個鏡頭,我們得重制這條新聞!」
葉哲偉同樣打起精神,杜菁菁跟著微笑鼓舞,李峰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一群笨蛋,我才不買那婆娘的賬,尹水瀲?哼!也不過是個女人。」
全Channnel First的同仁都同意,尹水瀲絕對是全世界最不可愛的女人,她說話簡略銳利毫無溫柔可言,做事乾脆利落、不留情面,只將高收視率視為終極目標。
社會組的記者甚至以她的個性設計了一副對聯:同情憐憫皆多餘,善良好心會早死。橫批為,人性本惡。
晚間八點,尹水瀲踏出Channel First大樓,冷風襲來,她攏緊大衣領口,看到迎面一個小女孩正笑咪咪的望向她。
「阿姨,請試吃幸運餅乾,會帶給你幸運喔!」小女孩身穿燦紅棉襖,臂彎提著小竹籃,模樣十分討喜,她攤開手心,元寶形狀鼓起的餅乾靈巧可愛。
尹水瀲頓足打量小女孩,「你幾歲?」
「六歲。」小女孩軟綿綿的嗓音煞是雅嫩。
「六歲?」尹水瀲細眉擰起,以專業判斷,「根據勞基法第四十五條第一項規定,僱主不得僱用未滿十五歲之人從事工作。」
「勞……勞基法?!」小女孩錯愕的瞠大眼,全然沒料到她會冒出這句。
尹水瀲掏出紙筆,嚴肅地瞅著她,「小妹妹,你是幫哪家公司推廣餅乾試吃的?家住哪裡?爸媽叫什麼名字?」
「這……」小女孩眼角抽搐,倒退三步,「只是試吃餅乾,不用這麼緊張吧?」
「緊張?這家餅乾公司是該緊張了,非法僱用童工,負責人準備倒大霉了!」她勾起冷笑,視線認真的膠著在小女孩身上,「你父母沒有善盡照顧的義務,我會報警告死他們,以後你不必再辛苦的在夜半工作了。」
小女孩瞪住尹水瀲,只、只是一個餅乾啊!額頭降下黑線,冒出冷汗,她仰首驚望天空,在心中喃喃念道:宙斯老爸,這女人居然說要告你耶!
「你怎麼不說話?」尹水瀲斜著臉,多疑地揣測,「喔,是因為我缺乏母性光輝,所以你怕我,沒關係,我通知社福人員。」她隨手按下手機撥號。
小女孩泣血,這女人怎麼一點情調都沒有,一般女人見著她無不嚷著卡哇依,然後興致勃勃的收下餅乾,難不成她的浪漫細胞全死光了嗎?
「總之,餅乾給你。」小女孩乾脆直接將幸運餅乾塞入她手中,便迅速跑開。
「等一下!」尹水瀲急喊,手機接通,那頭的人喂個不停。「該死!」她只好按下結束鍵,倉促的追趕。
小女孩跑到轉角,回頭對她嫣然一笑,揚聲喊著,「一定要吃喔!幸運餅乾會帶給你意想不到的運氣,相愛的運氣……」甜膩嗓音消散在空氣中,尹水瀲氣喘吁吁的追至轉角死巷,卻詭異的不見任何人影的蹤跡。
「可惡!」她忍不住低咒,「居然給她跑了,明明就是一條獨家。」她歎息咕噥,張開五指,圓鼓鼓的小餅乾彷彿還帶著熱度躺在手心。
尹水瀲不悅的皺眉,正打算扔掉,幸運餅乾卻緩緩自她手中浮起,她詫異地瞠眼,餅乾飄在半空中,砰地綻開,她喝地嚇到,一張紙條柔軟蕩入指縫。
紅鸞星動,三救定情,線系今生,永誌不移。
在昏暗的路燈下,紙上的字跡宛若蕩漾的水草般幽逸,尹水瀲瞪住奇詭的紙條約五秒鐘,然後……用力揉成一小塊,扔進街旁垃圾桶。
台北夜間八點,正值洛杉磯凌晨四點,狂歡到天亮的酒吧,酒客醉的醉、倒的倒,在接近破曉時分的此刻,糜爛頹廢的夜店,反而顯出難得的寧靜。
當小女孩悄悄的踏進酒吧,煙霧瀰漫的室內只剩三個堪稱清醒的東方男子。
海堂荻懶洋洋的臥趴在吧檯,斜眼睨著精力充沛正在打撞球的爵煒,無聊地打了個大哈欠,「爵爺,你手機又在震動了。」他不是挺認真的提醒。
長形的球桌,男子姿態優雅矯健地彎著身,蟄伏在合身襯衫下的高大體魄,蓄藏著一觸即發的力量,堅毅緊繃的下顎顯示其不可屈撓的傲氣,一雙熠熠有神的眼眸有著鷹隼般的精準銳利,薄唇輕抿,帶著淡淡邪氣與驕妄。
「讓它震埃」爵煒眼一瞇,手臂肌肉僨起,球桿猛地衝撞向前,白球迴旋碰擊九號球,漂亮的灌進底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