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薇沉默下來跟在她身邊,已經猜到她是要去找表哥。
到了頂樓,電梯門打開,兩個人走進屋內,房門沒關上,隱隱約約聽到從房間傳來的聲音……
「你打算把明露妹妹怎麼辦?」江介不太正經地笑問。
李明露停在房門口,身體僵住。
徐薇擔心地望著她,卻沒有開門阻止兩個男人的對話。
反正李明露已經知道了,既然要受傷,那就一次傷個夠,未來還有復原的機會,免得再受二度傷害!
遲浩看了江介一眼。「你說怎麼辦?」不怎麼當一回事地回答。
江介挑起眉。「你都把人家小妹妹帶回家來住了,難道不打算負責?」
遲浩哼笑一聲。「阿介,你是來看熱鬧的吧?」拿起酒杯,他仰頭喝了一口。
「別避重就輕,浩。」江介撇起嘴,定定地盯住遲浩問。
遲浩別開臉,避開江介的眼神。「要怎麼樣?不過是一個賭注!」
不過是一個賭注……
聽到遲浩親口說出來,什麼話都不需要再問了。
李明露僵硬地轉過身,走進電梯裡……
徐薇沒有阻止她,反而開門走進房裡。
「你們太過分了!」她指責房間裡的兩個男人。
「小薇?你來這裡做什麼?」遲浩瞇起眼質問,突然想起什麼,他問徐薇:「對了,剛才你上來的時間有沒有看到——」
他本來想問李明露和那只笨貓,徐薇卻打斷他的話。「為什麼要開這種玩笑,現在她知道了,這樣傷人好玩嗎?」
「小薇,你說誰知道了?」江介問。
「還有誰?除了被你們開玩笑的對象!」
「她怎麼知道的?」江介皺眉。
「她親耳聽到,表哥剛才說不過是一個賭注!」
遲浩僵住,臉色變得很難看,沒留意到江介看他的眼神……
離開公寓,李明露手上只提著「巴比」,連衣袋都沒拿。
漫無目的、茫無頭緒地在街上走著,她不知道要往哪裡去,最後不知不覺回到租賃的小房間門口,縮在陰暗的牆角……
蹲在門邊抱著膝蓋,身體蜷縮成一團,仍然不斷感到寒冷。臉頰上冰涼的感覺,和膝上一大攤冷冷的濕意……原來是淚水不自覺地爬了滿腮……
心……還會痛嗎?還會痛嗎……
為什麼…為什麼還是好痛。好痛…如果一顆已經支離破碎的心還叫心的話…
「你還沒走啊?真是太好了!有一封你的掛號信剛寄到,我還在擔心你已經走了!」
房東的聲音乍現在上方,茫茫然地抬起頭,意識好像封閉起來,這世界和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人,感覺竟然不像真實的。
「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除了來收房租外,從來不曾交談,甚至不曾打過招呼的房東俯下身,關心地皺起眉頭。「耶?你在哭啊……」
一個陌生人……原來連一個陌生人都會關心自己!
突然地,她的淚水決了堤。空虛的孤獨感洶湧地襲來,李明露像孤兒一樣地蜷在牆角進,放聲大哭。
掛號信是出版社寄過來的,李明露的稿子被錄取了,拿到生平第一筆告自己賺來的錢,她心中也有了決定。
離開的念頭一起,就像得到解脫,她決定徹底消失。
之前搬離吳家時,在林秋妹的縱恿、吵鬧、軟硬兼施下,吳志祥受不了,已經把李明露的戶口遷出,現在只要他們再簽下休學同意書就行了。
舅媽很痛快地簽了休學同意書。
可以從此甩脫李明露這個負擔,林秋妹簽得當然痛快!
至於吳志祥生性懦弱,儘管明知道不妥,林秋尋決定的事,他一句也不敢反駁。
到學校辦休學那一天,在校園她遇到許振昌。
「好久不見了!」許振昌跑過來,在李明露走出校門前攔住她。
她沒有抬頭,只從聲音辯認出是許振昌。
「你瘦了好多……」許振昌走近一步,仔細端詳她的臉龐,皺起眉頭。「我聽徐薇說,你一個星期沒來學校了?」許振昌並不知道她來辦休學手續。
李明露沒有回答,沉默地越過許振昌身邊。
「我也聽說你的事了!」許振昌大膽地抓住李明露的手,神情帶了一點激動。
停下往前走的腳步,她沒有表情地轉頭看著許振昌。
「別這樣……」他心疼地說,忽然出其不意地張開手臂抱住她。「別這樣!雖然有人不懂得珍惜,但不是每個男人都一樣的!」
李明露的身體微微震動一下,眼底掠過一絲渺茫的火花,隨即黯淡下來……
再也沒有任何事、任何人能撼動她的心了。
「我我…」
旁邊有人議論紛紛的聲音。許振昌激動地想說什麼,李明露已經推開他小心翼翼的擁抱,垂下眼瞳仍舊無言。
轉身離開學校,她沒有留戀,心裡反而有這些日子來難得的平靜。
「你過得很不錯嘛!一離開我就有了新歡!」遲浩的車子停在學校門口,他靠在校門邊,瞇起眼等豐她走出校門。
「我還以為你又會鬧自殺什麼的,沒想到你過得這麼好!」他撇起嘴,開玩笑的表情。
仍然是這個調調,直接又傷人。
沒有抬頭,甚至沒有抬眼看他,像任何一個迎面而來的陌生人一樣,李明露面無表情地超過他。
他沒有改變,一直以來,他總是一樣,是她自欺欺人地相信他愛著自己…,
「不想理我?」遲浩伸手抓住她的前臂,阻止她往前走。
「生氣了?」他挑起眉,笑著問。「我對講過的話才是真的,幹麼那麼在意我跟別人說過什麼?那不過是一個賭注——」
抽出手,沒聽他講完下面的話,她繼續往前走的步伐。
遲浩手伸出一半,想再拉住她,終於因為距離太遠而放棄。
「這一次我不會追上去喔!」他真的沒追上來,只是在後頭喊。
她往前走、繼續往前走,任憑聲音湮滅在七月仲夏的熱風裡……
「你忘了,你是因為我才有心的!」他仍然在後面喊,聲音傳過去已經有了一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