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真是有了女人才認我這個兄弟。」伏翼賞他一個白眼。
若他沒能救回小劍魂的魂魄,南烈定會怨他一輩子,男人的友情果然建構在如此薄弱的基礎上。
他忍不住打斷南烈的好心情,「不過,你也別高興得太早,小劍魂終究是小劍魂,她原本就沒有真實的軀體,唯一依附的百里劍又全碎成了粉末,就算只剩魂體也於事無補,她與人死後的魂魄並不相同,她非父精母血所凝,魂魄亦不屬於輪迴,在百里劍的毀滅之下,她只有魂隨劍散,即使我在最後一刻將她收入鎮妖爐裡,卻也不是長久之計。」
「你是說……」
「她需要一個可以重新讓她依附的東西。」
「東西?例如……一柄劍?」
「唉唉,才誇你沒傷到腦袋,這回又變笨了。」
「我會將這句話視為讚美。」南烈現在有求於他,只得露出一抹虛假笑靨,將這筆仇記在帳上。
伏翼輕笑,「你要是再找一柄劍讓她附著,她不又成為一抹看得到、摸不著、吃不了的小劍魂,一切不是又回到了原點?還是你要找個鍋碗瓢盆讓她附身也能,鍋靈、碗靈、瓢靈、盆靈,都一樣啦,笨阿烈!現在是好機會,找具女屍讓她借屍還魂,不僅她得以重生,你的未來幸福也有著落,豈不皆大歡喜?」這個笨兄弟!
「借屍還魂?」
「阿烈,別再讓她當劍魂了。」伏翼抓起南烈的手掌,毫不避開地熨壓在南烈的傷口上,讓他明明白白感覺到胸口上的痛楚。「你想要擁有她……真真實實地擁有她吧?」
胸口上的痛楚在聽聞伏翼的低語時,霎時消失無蹤,這樣的皮肉傷怎麼與眼睜睜見她魂飛魄散相提並論?!
「是的,我想擁有她,真真實實的。」
伏翼笑了,似乎是欣慰,也似感歎。「你比我誠實得多,所以你能比我早一步脫離苦海吧。」
「伏翼……你何不也讓那名女鬼以同樣方式借屍還魂?」既然有辦法讓小劍魂回來,相信這招用在女鬼身上也有效果。
伏翼的笑顏褪去,換上一臉無奈。「她在懲罰自己,也藉著懲罰自己的同時,一併懲罰我。」用消極的死亡方式處罰著她與他。
輕輕歎息為兩人帶來片刻沉默。
「阿烈,還有件事忘了提。」伏翼露出一副「別再談我的事」的眼神,「小劍魂能待在鎮妖爐裡的時間有限,半年之內務必讓她魂魄有所歸依,否則只有兩種下場……」
由伏翼的表情看來,那兩種下場都是屬於不好的,但南烈還是問了。
「哪兩種?」
「一個,小劍魂在鎮妖爐裡半年,正巧能被煉化成補身藥丹,按她八百多年的修為,這藥丹的功效卓越,構得著仙丹之名。」伏翼的玩笑,換來南烈的瞪睨,他趕緊搖搖手,表示結束第一個下場,繼續說道:「另一個,就是放小劍魂離開鎮妖爐。」
「結果是怎樣?」
「咻——風一起,魂魄盡散,乾乾淨淨、不留痕跡。」
小劍魂和另一抹女魂可不相同,那抹女魂三不五時還能放出來透透氣,免去被鎮妖爐煉化的慘劇,小劍魂可不行。
「呿!」南烈惡形惡狀地揪起被衾一角,直接塞向伏翼那張總不說好話的臭嘴,激烈動作一出,他同時也扯疼了傷口,發出低吟。
「看來你已經做出了選擇。」伏翼擋下了南烈的突擊。
「廢話,選擇前頭好歹還有半年的時間!」
「那你就盡快去找具女屍吧。還有,穆元朧撂下狠話,下回見一面就砍你一刀,這村鎮恐怕也待不住了,除了找女屍之外,也替自己找個落腳之處吧。」
南烈擺擺手,不甚在意他後頭的好心告誡。「伏翼,在此之前,你先將我收到鎮妖爐裡去,我想瞧瞧小劍魂先。」
南烈的身份也是屬於鎮妖爐專司鎮鎖的「妖」,這點小事自是難不倒伏翼。
豈知——
伏翼搖頭再搖頭,決絕得很。
「為什麼?!好兄弟的小小要求也不答應?!」南烈咆哮道。
「我沒跟你提過嗎?鎮妖爐裡是『男妖止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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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妖爐裡別有洞天。
綠茵芳草一望無際,密林、澄湖、奇巖一應俱全,這裡寂靜得難聞清脆鳥鳴,也沒有蟲聲唧唧,如此世外桃源間縛鎖著兩條魂魄,她們毋需食物、毋需呼吸,在這方美景之間遊蕩徊徘。
素衣白裙隨著風勢輕揚,凸起的腹部再遮藏不住其中孕育著一個來不及出世的嬰娃,披散的黑綢長髮總是盼不到女主人的眷顧流連,任憑它飛揚騰舞,與白裙一般蒼潔的容顏擁有清麗無雙之美。
在小劍魂還沒來到鎮妖爐前,這裡的生活靜寂而孤單,添了一個好可愛的小劍魂讓鎮妖爐內顯得熱鬧許多,只是……
這名粉雕玉琢的劍娃娃是伏翼收入鎮妖爐的,他曾給她最後的承諾,也終於決定毀約了,是不?
他在人世負了她,現在就連她離世成魂,他仍選擇成為負心之人?
她沒有勇氣去向小劍魂探問,沒勇氣去聽到任何關於伏翼曾給小劍魂的疼惜,更不願從另一個女人身上看到她所追求不來的愛情。
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傷害她、羞辱她?
既不愛她,為什麼還要在她斷氣的同時,將她的魂魄收進這座無形之牢,不容她墜入輪迴解脫?
既要留她,又為什麼收取另一抹魂魄入內,與她分享這少得可憐的珍視?
她受的苦還不夠多嗎?
「茴香姊。」
小劍魂飛舞穿梭在籐叢間數圈後,飄到那名白衣女魂身畔。來到鎮妖爐短短數日,她對爐內一切仍倍感新奇。
「這裡好大噢,我剛才朝前一直飛,景物又是沒瞧過的陌生,而且這麼大的地方就只有你我。」
「是呀。」這鎮妖爐裡她也從沒走透,只在一方小小天地間來來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