孅孅蹲在一株垂首的菊花株邊,伸手抬起花枝,一股深深的憂鬱頃刻間席捲了她, 一個多月來已經乾涸的淚水又湧進了眼眶底,沿著頓畔倒垂下來……「姑娘?」
一聲男人的語音突然出現在耳邊,孅孅怔了一怔,心口一股熱血上湧,她遲疑地轉 過頭,既害怕卻又期待地抬起眼--
西門炎灼灼的眼光停在孅孅雪白透明的小臉上,她嬌美清麗的眉眼讓他驚訝,待見 到她頰上兩條淚痕,他更是由衷地歎息。
「妳怎麼哭了?」
西門炎歎息地嘎聲問,向來待文人冷酷、淡漠以對的嚴漠俊瞼,竟然也透出一絲憐 惜。
乍見西門炎的瞼,孅孅怔了征………多麼相似的一張瞼!眼前這名男子可以說和西 門煚長得一模一樣,可卻又是那麼的不同!
西門煚的嘴角往往掛著一絲笑,笑容裡時常帶著一抹玩味的優越、以及遊戲人間的 邪氣。
可這個男人不笑,他的神情甚至有些嚴肅,下顎的線條不若西門煚俊美,反而剛毅 。
當然,這個人既然像西門煚,也就有可能是十年前那個給她冰糖葫蘆吃的「好人」 。
可縱然那時孅孅還小,她卻絕對不會把這兩個人錯認,因為西門煚身上有一股玩世 不恭的邪佞味兒,那雖然是世家公子身上的習氣,可西門煚卻偏偏又多了一股沉穩、一 股霸氣,這是任何人也學不來、仿不像的,這是她年紀雖小,卻深深記憶的原因……「 你、你是……」
孅孅怔怔地問他,淚珠兒還留在頰畔,她完全不知道自個兒這模樣有多讓男人心動 !
「我是西門府的客人。」西門炎竟然笑了。
任何認得他的人如果看到這一幕肯定會驚訝,西門炎陽剛的臉部線條,竟然會為一 名女子而牽動!
「客人……」孅孅喃喃地呢噥,然後又轉頭回去看她的菊株,似乎西門炎只是路過 的過客。
「姑娘,」頓了頓,西門炎出聲問她:「妳還沒告訴我為何哭?可是心底受了什麼 委屈?」
他會管起一個陌生女子的閒事來,連他自己都驚訝!
停了一會兒,孅孅搖搖頭,沒有出聲,眼睛仍然癡癡地望著菊株,卻不再流淚了。
見她兩眼一徑盯著菊花,西門炎也蹲下來說:「妳心疼這菊花嗎?」
孅孅終於轉過臉看他。
她無語地點點頭,她的心窩確實莫名地疼痛,可她卻也弄不清楚自個兒究竟是不是 心疼這菊花。
「那簡單,一會兒我要元福把這些花株全移到陰涼的地方去,相信到了明日,這些 花株就會恢復元氣了。」西門炎道。
「你………你到底是誰?」孅孅又問了他一遍。
他同西門煚長得太像,像得讓她心痛……孅孅垂下眼不看他,盯著地上的泥土,眼 淚又一顆顆滴落下來。
半晌-傳來西門炎一聲低嘎地歎息。「真是愛哭……」
孅孅的眼淚沒有讓西門炎厭煩,反而引發他胸間的柔情。
他不是西門煚,看到女人流淚,只會更加厭惡和嘲弄!
孅孅粉白的臉蛋兒上垂著兩線晶瑩的淚珠兒,烏黑濃密的睫毛垂覆在眼瞼上,勾出 一彎憂鬱、動人的弧線……這模樣忽地教他動了心。西門炎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替她 抹去頰畔上憂鬱的淚痕………「炎!」
忽然西門煚清朗的聲音傳過來,西門炎舉到半空的手便因此停止。
「什麼時候來的?可知我等你好些天了,為何沒立刻來見我?」西門煚瞇起眼。
看見了孅孅頰上的淚,再回眸看到西門炎停在半空中的手,他挑起眉,嘴角掛著一 撇調侃的笑痕,似笑非笑地低嗤一聲。
西門炎方才舉手的意圖,他看得一清二楚!
西門炎是西門煚的堂弟,西門煚素來知道他個性,西們炎抬手要替孅孅抹淚,固然 讓他驚訝,但更讓他鄙視的是孅孅頰畔上的淚珠--
因為擅情於風月場所的關係,西門煚一見到女人的眼淚,只會認定是勾引他上當的 下三濫技倆,因此他對於女人的眼淚只有嘲弄的分兒,全然沒有半分憐惜的心。
現下他見到孅孅流淚便是這麼認定,何況她曾經偽裝清純欺騙過自己!
這個女人的心機太過深沉,居然連向來冷漠的炎弟,都被她虛偽的眼淚打動!
「我──」西門炎站起來走上前幾步,復又低頭望了孅孅一眼,發現她原本已無血 色的臉龐更加慘白,他心底一動,低冷的語調放柔。「我正要上西廂去,發現………發 現這位姑娘,是以耽擱了一陣子。
這幾句話雖然是說給西門煚聽的,他的目光卻仍盯著仍然蹲在菊株前的孅孅。
西門煚放冷的目光在孅孅和西門炎之間掠過,看到西門炎盯著孅孅時眼神之專注, 他心頭突然掠過一陣不是滋味的鬱悶!
西門煚隨即走過來擋住西門炎的目光,對孅孅卻是視而不見。「跟我到書合去,我 有事跟你商議!」他對著西門炎道。
西門炎頓了頓,才點頭道:「正好,我有一事也得和你說明。」
見到西門炎似乎猶豫了片刻,西們煚心中的不是滋味更擴大成莫名所以的猜忌…… 「那就立刻走吧!」他伸手做了「請」勢。
西門炎挑起眉,隱隱感到西門煚對他一股劍拔弩張的怒意。
原本地打算同孅孅說兩句話再走,卻因為感受到西門煚不善的氣勢,終於沒再多話 ,邁步往書閣的方向而去。
全然沒有聲息的孅孅,就像路邊一顆被人輕踐的石頭般,西門煚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隨即在西門炎之後往書閣而去。
第六章
兩人一來到書閣,西門煚便問:「十日之前你就應該來到杭州,為什麼耽擱這許多時日?」
西門炎在書閣內落座,臉色一轉嚴肅。「臨來杭州之前,宋帝突然下一道旨令,才 把我困在汴梁。」
西門煚瞇起眼,收起向來佻達的神態,神情也轉而嚴肅起來。「怎麼?他下了什麼 旨令?」